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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终局(END)[一个肉蛋]

    行方长又闭上了眼睛。

    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身上比起先前又多了不少疼痛。

    但他对自己的痛苦已经毫不在意,他疼……可是比起麻木,痛楚还是太少了。

    他整个人似乎都被虚空吞噬,甚至于拽出那个巨大的肛塞时,他看着自己再度挺立的阴茎,只感觉到了一阵可笑。

    肠道里的精液流了出来,他想起陌生人总是要他说“想被你射到怀孕”,他怀疑因为男性无法受孕,所以他才故意这样,以达成自己的想象。

    “哈啊……”他长呼了一口气,握住自己的欲望粗暴地撸动了几下。

    昏睡中他似乎又射了几回,他的身体对自己的粗鲁有些不满,可微弱的疼痛却恰到好处地唤醒了情欲。

    ……他已经无药可救。

    行方长咧了咧嘴,笑了。

    而后他又倒回地上,闭上了眼睛。

    他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尽可能地休息以恢复体力,他等待、他蛰伏,他决意让猎人变成猎物。

    ——他要让对方明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是个错误。

    体力随时间一点点地恢复。

    脸上的白浊也因时间流逝而干涸,散发出更多腥臭。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边终于传来了把手被转动的声音。

    行方长不由得屏住呼吸。

    脚步声渐渐向他靠近,它在他身边停下,一双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

    “为什么你不听我的话呢?”一个声音轻声呢喃。

    行方长猛地睁眼。

    他用尽全力腾身而起,将自己的身体当作攻击手段狠狠撞向那人。

    “啧!”耳边传来了慌乱的咋舌声,他显然没想到行方长还有力量做出这种事。

    但他一定更没有想到接下来的事——行方长早已把那条散鞭藏在了自己身下,他飞快抽出扭曲变形的手,一把抓住鞭子两端。

    被撞开的小方还没有彻底回过神,行方长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只知道就是眼前这个人摧毁了他的一切。

    ——既然已经一无所有,他想毁了造成这些的人。

    否则,他想。

    即便在地狱中他也会不得安宁。

    被勒住脖子的人奋力抵抗着,求生的本能让他竭尽全力。

    然而这对行方长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把自己全身的力量,无论是方才休息中蓄积而来的还是潜藏在身体内侧的都一并挤了出来——他要这个人死。

    此时此刻,就在此地。

    “咕、……”

    在这里缠斗得不像是两个人,而像是两只野兽,为了自己而不断撕咬。

    疼,精疲力尽,行方长发现自己被对方掐住了脖子,窒息、窒息、窒息,他想活下去就得让对方死,死死死死死。

    世界炸开了,光像万花筒一样飞旋,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有水冒出,喉咙里传来的声音像风通过狭窄的通道。

    “呜……咕呜……”去死。

    去死吧去死吧快去死像你这样的人根本没必要再活在这个世界上。

    疼疼疼疼疼除了疼痛就只有灾祸所以去死去死去死。

    等行方长终于能空下手时,他摸了把脸,那上面的不是水,是血,混着干涸恶心的精液。

    他一下子跌坐在地,身体失去了所有力量,他张了张嘴,喘息里满是铁锈的味道。

    “啊……”他像是个失语的人,“啊、啊……”

    双眼里只有那具已没有了活动迹象的身体。

    “咕、呜……哈……”

    “哈哈、哈哈——”

    “哈……呼、……呜……”

    “呜呜……呜呜呜……”

    从笑到抽泣,肺里所有的空气都被挤压而出。

    他在地面爬动,丑陋、扭曲却自由地一点点挪出了这个房间。

    外头,他先前穿着的衣服被随意地丢在地上,对那个施虐者来说,他大约永远是赤裸的。

    “哈……哈哈……”太可笑了。

    他抱住自己的衣服,艰难地起身,向四周张望。

    屋子并不小,现下没有一丝人的气息。

    外头的天色已经全黑,说不准是前半夜还是后半夜——还是干脆已经经过了一整天。

    每扇窗户前都有厚重的窗帘,像害怕有人从外向内窥探。

    他打开最近的一扇门。

    “吱呀——”

    “……!”

    门里面的是他。

    准确来说,那里面的是无数他的照片,从他进入工厂、到公司组织的假日活动,再到全裸的他被侵犯、他主动地含着陌生的欲望。

    房间里有一台电脑,行方长甚至不愿意想象那里面有些什么,地面上有几本摊开的相册,在回到那个房间之前,小方似乎正在翻看这些相片。

    相片出乎意料的不是关于他,而是关于小方,它们从旧到新摆着,像是一个略缩史。

    最早的他和普通孩子没有什么分别。

    后来照片中的母亲忽然消失了,照片变得压抑、没有了笑容。

    ——并且……

    眼睛。

    照片上所有的眼睛都被涂黑了。

    行方长豁地想起他们相遇时小方闪躲的目光。

    他不说话、不解释,他隐藏起自己的声音才来惩罚他,或许不是因为他想那样做。

    但这都无关紧要了。

    行方长勾了勾唇,觉得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在各个房间里摸索着,最后终于找到了一台手机,他跌坐在地,拨出了110。

    “我要自首。”

    “我……杀了人……”

    …………

    ……

    “为什么要这么做?”

    行方长呆了呆,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眼前的人看起来是在……生气吗?

    “我说过,我会帮你。”姚经理看着他,“为什么你还要一个人去找他?”

    要不是拘留所的见面室不允许接触,行方长有些担心他会越过桌子揪住他的衣领。

    下个瞬间,他为自己竟然还有心思和自己开玩笑而感到了小小的诧异。

    那件事之后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具体是多久他并不知晓,时间在他这里已经成了一个模糊的光团,从一个地方拖拽向另一个地方。

    行方长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长、发生了什么,直到他被带到这里与姚经理见面,那些事好像才清晰了一点。

    ——他被捕了。

    应当说他自首了。

    接下来等待他的就是审判与牢狱之灾。

    “我想……”他动了动身子,“一个人解决这件事。”

    “为什么?”

    “因为我、害怕。”行方长想了很久,最终说道。

    是的,害怕。

    他咀嚼着这两个字。

    一切的肇始都源于恐惧。

    最初,他害怕自己会失去平静的生活;接着,他因这些事可能被发现而恐慌;最后……

    “我不想……”他磕磕绊绊地说道,“大关那样的事……再发生……”

    姚经理忽地叹了口气。

    他这个人很少叹气,行方长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

    “他的事是场意外。”对面的人说,“更重要的是,我不是大关。”

    “啊、……”行方长知道。

    明明他在一道回家途中已无数次意识到过这件事,可另一方面,他又不自觉地把他们等同起来。

    他觉得这不太公平,可眼下,公平又有什么意义呢?

    行方长扯了扯嘴角。

    大约是他扯动脸部的表情太过难过,姚经理的表情有些许软化。

    “不管怎样,会没事的。”他说。

    “我杀了人。”而行方长说,“不会没事的。”

    他一点也不后悔那样做了。

    但同时,他也一点儿也不觉得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

    姚经理深深地注视着他,目光仿佛要将他切开的刀子。

    “你自首了。”而后,他缓缓说道,“你被他虐待、凌辱,甚至在你杀他的时候,他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他的声音像水流,行方长想,春日里冰雪方才融化时汇成的小小溪流。

    尽管他没有亲眼见过那些,却莫名地觉得它们很像,姚经理的声音正汇聚成河,缓缓掠过他身侧。

    “我帮你请了律师。”姚经理说,“这你已经知道了吧?”

    行方长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问过为什么要这样做,得到的答案是一个一模一样的反问。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导致了这段对话的开始。

    “有减刑情节,也可以据理力争是正当防卫,无论如何,能酌情处理。”

    等行方长反应过来,姚经理已经以最简明扼要的方式说明了他们的辩护策略。

    他有些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感激的话,他觉得他应当为自己得不到多少年刑而感激——可他没能做到。

    在他身体里的所有东西似乎都随着那个施虐者死去而烟消云散,留下一具空空如也的皮囊。

    “——你不想要这些。”

    而姚经理已经连这些都看穿了。

    行方长哑口无言,坐在对面的人微微挑眉,以完美平淡的声音说道:

    “你想死。”

    胸口猛地跳动了一下。

    行方长尝试着张嘴,空气一口气涌进了喉咙,发出一声不成形的嘶吼。

    “我……”是的,他想死;做出那个决定时他就没想着要活下来,“不是的……”

    其实他很早就觉得自己不应该活下来,在长途车站死去的为什么不是他?

    为什么他没有早在发觉一切时自我了断?

    他在心底咒骂小方的那些话,不是也恰如其分地针对着他自身吗?

    “不是的……”他仍在喃喃着,负隅顽抗,“我只是……不想再活下去了。”

    ——毕竟他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已离他而去。

    姚经理注视着他的双眼。

    他一字一句地说:

    “你会活下去,虽然可能要在监狱里渡过一段时间,但你会活下去。”

    “你不是无路可走了,你眼前还有别的道路。”

    “你和大关约定过一些事吧?他死了,你还活着;他会想看到你活下去,完成你们的愿望。”

    “你还远没到该放弃的时候,你应该还有更多的事可以做。”

    “……不过,公司的职位还是放弃吧,就算能为你保留,你也不会想回去的。”

    行方长终于没有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姚经理看起来如释重负。

    就算在他们终于通过GMP认证时,行方长也没有见过他这副表情。

    “谢谢。”他说。

    姚经理没有回答,他只是说:“一切会好起来的。”

    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先前的姚经理就和他这样说,现在,他只是重复了之前的承诺。

    “为什么你要这么帮我?”行方长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姚经理忽地笑了——他极少笑,甚至现在的行方长都不由自主地觉得,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姚经理笑。

    他说:“你会有很多时间来找到答案。”

    …………

    ……

    后来。

    行方长找到了一座海边的小城,城市不大,郊区的房价也相当便宜。

    他站在新家中,推开窗户,一阵风迎面吹来、挤进了房间。

    这里离海还挺远的,可他却像是能在风中闻到海水的味道般。

    行方长站在风里,享受着一个全新而陌生的城市。

    直到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你到了吗?我马上下去,嗯,……”

    声音渐渐消失在房间深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