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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他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陵游昏迷了四天。因为失血过多以及高烧。

    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趴在医院的隔离病房。

    病床有绑带固定住他,陵游偏过头去,外面是已经开始掉落得有些光秃的树梢,午后恣意挥洒的阳光,透过病房的玻璃窗洒下,切割成一块一块的,仿佛一场热烈极致却不需要任何回应的独白。

    屋子里亮堂堂的,是21区温暖的阳光。

    已经入冬了。

    监测仪检测到他清醒的消息,不消半刻,便有医生前来。

    陵游拿到了他的病历单,左上角映着一个极其小的logo:ROM

    医生穿着厚厚的隔离服,同他解释,因为在月亮岛上的暴露,他必须接受为期一周的隔离观察,以防在月亮岛上染上携带回传染性病毒。

    见陵游脸色不好,医生只当他觉得丢脸,又爱心大发,低声安慰他,说没关系,这种学术研究采集的信息是绝对保密的,也不会记录在档案,没有人会知道他的事。

    虽然伤口暴露面积很大,但还好一直在通风处旷野,处理也很及时,所以感染上病毒的可能性比较小,让他不要担心。

    陵游趴在床上,偏头的时候牵动脖子,感觉到脖子上也缠绕着一圈绷带。

    他的味道变了。

    原本清甜的白桃味变得冷冽起来,不是做爱或者临时标记后,身上沾染上的春雪的味道,那股清冽冷彻的味道是从他内里散发出来的,像冰镇的白桃气泡水,又像扎穿了人体的寒冰,血和雪混在一起的壮丽。

    陆澜舟的信息素侵占了他。

    记忆掠过游轮,掠过月亮岛悬崖下葱绿的青苔与树,以及那片广袤无垠的海,回到病房,“那个……”他叫住医生,斟酌着用词,“您知道和我一起来到医院的同学吗?”

    医生看着他,温和地笑了笑:“哪个?和你一起来的好几个呢。”

    陵游愣住了,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对医生描述陆澜舟。

    最好看的那个?

    黑头发墨绿眼那个?

    笑起来很温柔,但不喜欢说话那个?

    见他愣住,医生噗嗤一声笑出来:“逗你的啦,别担心,你的alpha比你好多了,只是有一些细微刮伤,不过也需要进行一周隔离观察。还好他及时给你止血,又正确判断了你的情况,不然你这至少要在床上躺一个月。”

    你的。

    Alpha。

    陵游的腺体突然产生刺痛感。

    隔离病房空间很大,大到在船舱里住四人间的日子,就像梦一样。

    林教授在第二天过来,解答了他所有的疑惑。

    那天他们坠崖后,王望与姿然两个助理发现得很快,只是夜晚路况复杂,ROM的科学家们赶到了现场,对他们进行了救援。然后他们被运往隔离仓,回到了19区。

    常耀宁是他们之中摔得最严重的,他摔断了腿,肋骨还差点扎进肺里,躺在离他们不到100米的地方,淋了半夜的雨。

    整件事情被保密了,除了参与救援人员和他们几个当事人,其他人一概不知。

    医药费全程由官方直接提供。小组的成绩由于样本没法再补,几个教授商量过后,直接给了他们往期成绩的均值。

    “华沙大学审核部正在对常耀宁进行审查。公然挑起性别对立;对同学的课程进行干涉;任务期间内离队违规操作造成伤害。虽然你们小组的样本丢失,没有查实到能他定罪的证据,但他仅凭上述几条,都要退学了。”

    陵游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眼眸垂下,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陵游在出院的前一天拿到了手机,那时窗外的树上已经掉得光秃秃的了,他的隔离期也已经结束,没有感染未知病毒。

    许颜嘉给他发了很多信息,关心他的情况,并表示对林教授给出去往期成绩均值作为此次成绩很满意,这样她就能继续保持全A+的成绩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许颜嘉表示明天一定要来接他出院。

    陵游推脱不掉,勉强答应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不到,陵游就在医院门口见到了穿着格子衬衫,戴着厚眼镜的许颜嘉。

    许颜嘉不是一个人,她身后站着两个与她气质完全不同的亮眼alpha,这让她夹在中间,看起来像一个与爱豆合照的小粉丝。

    一个alpha卷发,瘦高,穿着西装裤与黑色外套,下面却自由而随性的穿了一双红色高帮帆布鞋。

    陵游不认识。

    另一个穿着黑色的风衣,露出里面浅青色的衬衫,线条流畅的下颚骨隐藏在风衣的衣领之下,只能看见一双墨绿色的眼眸,看起来多了一份成熟稳重的气息,禁欲又迷人。

    陆澜舟。

    他也今天出院。

    陵游刚刚拿到医院开的出院证明,就看见他们逆着医院清晨的光,迎面向他走来。

    “陵游!”许颜嘉一把冲上来环住他的肩,小声说:“你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陆澜舟和你一起走?”

    陵游的肩被许颜嘉压得隐隐作痛,但他没有理会,他的注意力全被旁边的陆澜舟吸引住了。

    信息素带来的羁绊是深刻而无法抵抗的,从陆澜舟出现在他眼前开始,他的心跳便就像漏了一拍,逐渐调频到与对方完全同步,就算闭着眼睛,他都能准确判断出陆澜舟的位置。

    “嗨。”他说。

    陆澜舟昨天给他发了消息,陵游不想回,刻意地忽视了。

    卷发男生走过来与陵游打招呼:“你好你好,久闻大名,我是陆澜舟的发小宋宴,你也可以跟着他叫我哥哥。之前在程余的生日会上我们打过照面,不过当时你喝醉了可能对我没印象……”

    陵游其实是有印象的,倒不是因为生日会,宋宴经常来华沙大学找陆澜舟,随和,脾气好,花钱大方,虽然不在华沙大学,也属于同程余与陆澜舟一般的风云人物。

    程余啊……

    陵游一直没有听见他的消息了。

    想必他很生气吧。

    认识程余的人,大多都见识过程余对于陆澜舟的热情,程余也毫不吝啬的告诉他们:陆澜舟是我的男神。

    完全标记的作用是双向的。

    陵游望着程余的男神,对方也才从隔离病房出来,没有贴任何的隔离贴,身上也浸润了他的气息,凛冽中带着一丝果香。

    他弄脏了程余的爱情。

    他没有丝毫的内疚。

    “你够了啊。”陆澜舟打断宋宴,走到陵游面前,不算太刻意的掀开了许颜嘉放在陵游肩上的手:“你怎么样?”

    “啊。”陵游脑子有些钝,陆澜舟站在他身边,声音自他头顶倾泻下来,像华丽的金粉,撒了他一身。

    “挺好的,辛苦了,谢谢你们来接我。”

    “不用谢。”许颜嘉从包里翻出一大包散装的糖散发给陆澜舟与陵游,“给,恭喜你们出院!给出院的人发糖是我们家乡的传统。”

    陵游七手八脚地去接,陆澜舟抽过他手里的病历卡和药物,把糖都洒在他怀里,让他独自抱着。

    许颜嘉还在吐槽:“那天听说常耀宁尾随了你们上山,真的吓到我。陵游你被救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太让人生气了,还好听说常耀宁出不了院,他摔断了腿,保守估计还要在医院躺一个月。我已经帮你写了投诉信交到生物院。”

    陆澜舟直接打开了陵游的病例,宋宴自来熟,凑过去看:“天哪朋友,你这大问题没有,小毛病一堆啊,贫血胃病心律不齐神经衰弱还应激性过敏,你看你这数值。”

    早上9点正是医院换班的时候,病房外的走过的护士频频往里看,大约是好奇,怎样的病人能拥有颜值这么高的朋友。

    “这不是当代大学生的标配吗,你仔细看过敏下面那一项,还能看见我的近视度数呢。”陵游表情随意,收拾好东西与大家一起往外走。

    陆澜舟没有放过这个话题:“你在游轮上睡眠质量太差了,又没吃什么东西。体质不好的情况下,容易受到异性影响导致不规律发情,你太大意了。”

    陵游不想谈论这个。

    事实上他们都一直在避开这个话题。

    知道陵游被标记这件事的人,大约除了三个教授,就只剩下身边这几个人。

    在陵游清醒之后,医院医生有给他一个小磁卡:“我们了解到你此次的标记行为属于Omega在非清醒状态下进行,可能你现在因为激素水平,无法做出决断,因此将提供一年内有效的免费清洗标记服务。”

    医生告诉他说。

    陵游跟着许颜嘉往外走,他不自觉用了些力,磁卡被捏在手心,还有些硌手。

    “是联邦政府提供的吗?”陵游记得他问医生。

    “不,是ROM提供的。”医生带着学者特有的严谨回答。

    宋宴开了一辆暗蓝色的车,看起来张扬又骚气,十分符合他的气质。陵游有些累,上了车便靠着车窗开始休息。

    许颜嘉坐在副驾驶,对宋宴闷骚的车有些紧张和好奇,陆澜舟坐在他旁边,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车开过一条很漫长的隧道,像短暂的窒息,然后入眼是一大片轮船、红色的跨江大桥,桥水奔涌,上面是重型的轮船,发出突突的声音。

    到华沙大学正门的时候,宋宴停下车,问:“等下要一起吃个饭吗?庆祝你们出院。”

    陵游想了想拒绝了:“我还有事,之前有个教授挂了我的科,我得去找他。”

    没等其他人辩驳,陵游先道别,并为他们带上车门。

    见陵游离开,许颜嘉也跟着道别离开。

    车里一时只剩下宋宴与陆澜舟两个人。

    “他这借口找的也太不走心了吧,你就让他这样走了?”宋宴问。

    “不然呢?你也听见他说了,他有事情。”陆澜舟眯着眼睛靠在座椅上。

    “好吧,”宋宴也没继续纠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喜欢他,你知道吗?我以前甚至觉得你会喜欢alpha,或者是一个很强势的什么博士,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总之不该是他这种。”

    这种柔弱的,精致的,需要人保护的,试图靠外貌获得好生活的Omega。目前看起来脾气似乎还不怎么好。

    “他挺好的。”陆澜舟偏过了头,出神地看着陵游离开的方向。

    宋宴也随着陆澜舟的视线看过去,望着陵游远去的背影,换了个严肃的话题:“这个人很不简单。”

    “嗯?”陆澜舟一时没有听清,偏过头问宋宴,“你是说陵游吗?”

    宋宴转过头,压低声音:“我刚刚溜到了主治医师的病房,查到了他的就医记录,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他这辈子只有三次就医经历,高中入学体检,大学入学体检,和研究生入学体检。刚刚的封闭病例不算。”

    “我刚刚看他的病例,以他那的身体素质,没病是不可能的。所以,按照常规想,要不就是什么敏感人士;要不……他就是逃犯,不敢就医。你懂我的意思。”

    陆澜舟偏过了头,不再说话。

    宋宴重新发动汽车,车开过一条很漫长的隧道,像短暂的窒息,然后入眼是一大片轮船、红色的跨江大桥,桥水奔涌,上面是重型的轮船,发出突突的声音。

    与陵游离开的方向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