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怀孕，被打包带回家

    十几天后，崔义玄终于结束一阶段的工作，可以休息了。趁此机会，他又见了萧垣一面，确认自己那天惊鸿一瞥的感觉确实没有错，萧垣……不再像是当年那样打动他了。

    常年与裴素相处的时候并不觉得，可面对萧垣的时候他总是觉得对方的表现，神情，甚至长相都不对劲，好像应该……更应该像裴素。

    他能一口气说出裴素许多优点，懂事，温顺，漂亮，身体更是令人食髓知味。要是往更深处说，裴素的品质，柔情，崔义玄也是喜欢的。更何况，许多事裴素从前根本不懂，都是他手把手教成。

    虽然他从没有裴素就是比不上萧垣的意识，但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觉得面对萧垣，更想看到裴素。

    难道他不知不觉，也对裴素日久生情了吗？

    崔义玄一时十分混乱，和萧垣分开之后沉思了好一阵，忽然很想看到裴素。

    裴素对他一向无欲无求，不管他怎么安排摆弄都不曾反对，崔义玄一直觉得对他的懂事内敛很满意，现在却总是想起他的妩媚风情，真情流露时的眼泪和微笑。

    有他在的时候，裴素总是快乐的，但快乐与快乐也不同。有一年雪夜，崔义玄临时起意过去看他，裴素赤着脚跑出来，往他身上一跳，捧着他的脸就亲上来，声音蜜一样柔：“怎么想起来看我？”

    裴素就像一枝被他收藏，只开放给他一人看的花，没有他在的时候深庭寂寂，想来也很孤独。

    那一幕不知何时就深深印在崔义玄心里，大雪无声，穿着薄薄睡衣的裴素坚强地攀在他身上不肯放手，还是他怕冻坏了，赶紧抱进去的。

    有时候裴素也会伤心，偷偷掉眼泪，却从来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是手段，而是真心在隐忍。可惜崔义玄猜也猜得出是怎么回事，小别墅越来越固若金汤，外头敢给裴素脸色看的人也都吃了教训。

    之后……裴素就只会被他弄哭了。

    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裴素还很青涩，稍微弄得过分一点，就会哭。但他却从来不拒绝，态度十分乖巧，被他弄哭后，永远都记不住教训，总是抱着他寻求安慰。

    崔义玄立刻扭头去了裴素那边。

    他想起自己之前说过要接裴素回家住，却被工作耽误了，就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把裴素接过来，好好相处一段。

    到了之后，裴素还没下楼，他就已经上来了，一把将裴素捞进了怀里。裴素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捂着小腹：“你怎么过来了？！”

    崔义玄难得升起年轻人般的热情，抱起被吓坏了一样蜷起来的裴素，就带着他进了卧室。

    这过程实在是太熟悉，裴素却不似平常般配合，被放到床上就尖叫一声，抱着肚子滚到了床头缩起来：“不要！！！”

    他实在是被吓坏了，歇斯底里一声叫，崔义玄愣在原地不动，神情语气都很谨慎：“怎么了？”

    裴素一顿，发现自己反应过度了。就算是早就想好一定要争取，可他一向没有反抗过崔义玄，现在也不免害怕，静默了好一阵，见崔义玄还在等着自己说话，就知道捱不过去，忽然一阵心酸只想哭，他强忍着，含泪静静地说：“我怀孕了。”

    刚开始，裴素的不易受孕体质就是两人都知道的事实，所以很多次不戴套都没有结果，裴素的长效避孕药也吃着吃着就忘了，崔义玄并不专门去关注这件事。

    但裴素知道的，他不肯给自己这个机会。一个养在外面的小玩意，金丝雀，是没有资格生下崔义玄的第一个孩子的。他爬起来，从床头柜里拿出医院的单据交给崔义玄：“医生说，已经一个多月了。”

    他低着头，就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崔义玄看了一眼纸上的诊断，确认裴素已经怀孕，就不再关注，随手一扔，坐到了裴素身边。

    裴素感觉得到，立刻一颤，见他伸手要抱自己，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根本不敢过去，空前抗拒，扯着崔义玄的衣角胡乱地求他：“求你，现在真的不行，我想要，我想要这个孩子，只要你让我把他生下来，我可以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我一定不会来打扰你，我只想要我的孩子……”

    没怀孕的时候其实他也不想这回事，因为知道所谓凭借生育成功上位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他连将萧垣取而代之的想法都没有，又怎么会做这种事？

    可一旦知道自己肚子里怀了崔义玄的孩子，他就再也割舍不掉，甚至为此宁愿放弃一切。

    或许他一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怀孕了，更不要说怀的还是崔义玄的孩子。只要有这个孩子，他的人生就终归不是只从浮华处走了一趟，而是有了某些真实的陪伴和期许。

    为了孩子，他愿意远远离开崔义玄，再也不见面。

    反正……反正崔义玄也没有很喜欢他，萧垣也回来了，迟早都是要被抛弃的，如果能带着孩子离开，那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裴素从不知道自己也是有脾气的，宁肯主动离开，也不愿意听到崔义玄打发自己的那些话。

    他护着肚子的样子就像一头娇小却勇敢的母兽，可是来对抗的偏偏是孩子的父亲。崔义玄错愕又觉得讽刺，心里涌上莫名其妙却强悍无情的痛苦之意。

    裴素不相信他，一点都不信他能接受这个孩子，也不相信两人有其他的任何可能。以前他很喜欢裴素的懂事，从不提要求，更没有过分的期望，现在却发现自己更希望裴素能够欢天喜地告诉自己他怀上了孩子，再要求嫁给他。

    他宁愿裴素是个有心计有野心的人，也不愿他摆出这样一幅警惕恐惧的模样，抱着自己的小腹不敢被他靠近，好像离得越近，孩子和希望就离他越远。

    见他不说话，裴素泪眼迷蒙，颤巍巍地看着他。要不是知道自己怀孕这件事根本不可能瞒得过崔义玄，就算跑出去也会被抓回来，裴素甚至都不想告诉他，因为崔义玄不会高兴的。

    他现在就不高兴。

    诡异的沉默持续良久，崔义玄心情复杂，却发现裴素快撑不住了，只好先安他的心，并不立刻靠近：“好，我答应你，把孩子生下来，但我有个条件。”

    裴素发着抖，却渐渐放了心。崔义玄的套路他也了解，要是一口答应那就不是他了，提了条件反而可信一些。他也没什么能力反抗，于是只好点头。

    崔义玄淡淡地说：“崔家从来没有流落在外的孩子，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住在家里，孩子也要生在家里。”

    裴素愣住了，一时之间不可置信。这是他想要这个孩子的意思吗？如果是为了没有流落在外的血脉，那他是不是根本不会喜欢这个孩子？

    崔义玄又说：“你大可以放心，如果我不想要，你是没有办法反抗的。我既然答应你，那就是真心实意，我会照顾你，下面的事你都不用担心。上次我说要接你回去住，你的行李收拾了吗？”

    见他说得有理有据，裴素也不得不信，呆呆点头，仍然挂着满脸的泪，模样可怜又可爱。想到他还怀着自己的孩子，崔义玄的语气放得更软，靠过来给他擦眼泪：“好了，别哭了，今天你就跟我回去，安安心心把孩子生下来就好。”

    裴素低着头，这一回倒也不抗拒他的靠近了，只是眼神仍然透着怀疑，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如此温柔。

    崔义玄以前没想过自己在裴素心里是个什么形象，现在才发现恐怕并不见得很正面，要不然裴素也不至于怀了孩子就想着逃跑的事。把他吓成这样并非他所愿，也只好一步一步慢慢宠出裴素的胆子了。

    既然决定了要搬回去，崔义玄也不想多做停留，哄着擦掉裴素的眼泪，又抱了一会，崔义玄也从这个消息里恢复过来，打电话叫车和保镖，准备护着裴素回去。

    裴素换了一身舒适方便出门的衣服就坐在他身边，听到如此郑重其事，嘴唇动了动想反对，可又想起或许只是为了孩子，就还是忍住了。

    他出身在崔家这种财阀眼里不算什么，行事作风虽然日渐奢侈，但在这种排场的事上仍旧表现得很小家子气。他不想让崔义玄觉得自己有了孩子就不乖了，让他讨厌自己，于是就也什么都没说。

    崔义玄抬手看了看腕表，暂停电话，转过头来耐心地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他们给你带一点，回家就误了饭点了，你先吃点东西，别饿着了。”

    裴素其实没什么心情吃东西，想到回去崔家他就有些害怕，但为了孩子也不能拒绝，只好要好消化的：“我想吃粥。”

    崔义玄就吩咐了秘书给裴素带粥。裴素虽然浑身都不自在，还有些怕他，但却忍不住：“你不吃点东西吗？”

    都说了误了饭点了，怎么不想着给自己带点吃的？

    崔义玄一顿，探手摸了摸他的脸，声音很温柔：“那好，我也吃点粥。海鲜粥可以吗？香园的海鲜粥，你一直很喜欢吃的。”

    裴素受不了他这幅温柔的模样，点了点头，又继续闷着了。

    电话那一头的秘书听得啧啧称奇。他虽然知道裴素这么个人，但裴素一向很乖，崔义玄又一向很喜欢，所以也没有什么事需要他处理，只是久闻其名罢了。现在一见，果然非同寻常，听听这要滴出水来的语气，还是崔总吗？

    两人等了半个小时，车队和秘书就都来了。

    裴素本以为是要在车上吃，没料到他们把打包的外卖盒子摆在了餐厅，秘书指挥人上去搬行李，崔义玄领着他在餐桌前坐下：“慢慢吃，不急。”

    这有点超出裴素的想象，他不习惯让人等着，但闻到香味又确实饿了，肚子甚至叫了一声。他立刻不好意思地去看崔义玄，却见对方神情平淡，似乎根本没听到，打开一个盒子，拆了餐具递给他：“饿了就多吃点。”

    裴素因失态而害羞，不说话，只乖乖接过调羹吃粥。

    他本想一鼓作气说服对方放自己离开，却不料结果竟然变成了这样，崔义玄更是出奇温柔，一腔坚硬如铁的决心全数落空，稀里糊涂就被喂饱，打包带回了崔家本宅，在一片夜色中走进了这座前半辈子他甚至从没想过能入住的建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