庖厨之道

    叶铭出门不爱带服侍的人，平时也不娇气，自己解了头发冲了冲，先去睡了。段鸿还坐在水里，因为叶铭荡起波纹很快平静下来，他透过水面看着自己的身体，舒展两条长腿，脑子有些混沌，这是殿下泡过的水。

    他掬了一些洒在脸上，水珠温润潮湿，划过面颊，好像还带着叶铭身上的熏香味。

    这一夜，他还睡在叶铭身边，叶铭搂着他，他却失眠了，杜村的惨状还盘桓在心头，他能做的也就是尽尽绵薄之力，这些人的将来，还要看自己的命数。

    没有月光，也没点灯，他却认真盯着叶铭的睡颜，看不清，他却觉得很可爱，就像今天抱着他的那个小女孩，毫无戒备的熟睡着。

    他不敢想像叶铭知道他是细作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样，无形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心脏，叫他简直不能呼吸，还未离开，就已经开始痛了。

    连续几天，段鸿都是泡在水里帮着救人。寻找，安置，把死去的人收殓，禁军手不停地做着这些事，几乎快要麻木了。

    杜村在汉江边上，接连几天又天天下雨，空气湿得好像能攥出一把水来，有些扛不住的禁军中了暑。在水里背人或是下水修理东西，运气不好就会被水里带着的铁皮之类的利器划伤。

    炎热潮湿的季节，伤口不易好转，在水里泡着，伤口的边缘会发白。段鸿后背也被块木板擦过，大剌剌破了一片皮，被叶铭扒了上衣按在椅子上，涂了自己从府里带的药膏。

    段鸿推辞不过，只好由着叶铭摆弄，手指不小心碰到皮肤，都好像有双更大手捏住了心脏，一下一下，又酸又痒。

    叶铭见段鸿目光随着他转，笑着摸了一把段鸿的胸膛，“看什么看，本王疼自己的人。”

    段鸿脸腾地红了，死活不再看他。

    杜村的人转移安置地差不多了，叶铭也饿瘦了不少，累得吃不下饭，回寺里就倒头就睡，寺里又是做的大锅饭，凉凉热热总是吃不好。

    山上雾气缭绕的潮湿早上，是一天最凉爽的时候。

    叶铭一醒来，下意识就伸手去摸段鸿，右手摸了个空。眼睛有些干涩，眯眼去看，段鸿不在，褥子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不知道去哪了。

    懒得喊他，合上眼继续睡，胃里有些灼烧的空洞感，想吃府里的桂花糕和片儿汤。叶铭趴在枕头上，迷迷糊糊地想道。

    一阵又轻又缓的脚步声响起，是段鸿回来了。跟着飘过来些柔和绵密的鸡蛋香气，是油炒鸡蛋的味道！

    叶铭的眼睛倏地亮了，抬头去看段鸿。

    段鸿已经梳洗整齐，左手一只小碗，右手端了一叠烙饼，散发着浓郁的蛋香。

    “殿下，属下去找方丈，借用了一下厨房，也付了银子。”

    那碗鸡蛋用油炒过，加了翠绿的葱花，鹅黄嫩绿的一碗，被菜油浸润过，亮眼又新鲜。

    叶铭感受了一下自己饥饿的胃袋，睡意都扫空了，笑着起来揉了揉段鸿的脸颊，“好段鸿。“

    段鸿脸微微发红，推了推那碗鸡蛋，示意叶铭快吃。

    虽说在这里吃独食是不对的，但这鸡蛋来都来了，他家段鸿还付了银子呢，必须吃，必须吃。叶铭美滋滋地倚在案旁卷了块饼，夹了筷子鸡蛋。

    出锅后才放的盐粒，在舌尖化开，蛋很鲜，和葱花的香味缠绕在一起，叶铭天天跟着寺里吃没油水的煮青菜，不禁打趣道，“太好吃了，难不成你是求着方丈，让方丈炒的？“

    段鸿急忙正色道，“是属下炒的，不敢烦扰方丈。“

    “……？？你炒的？“

    怎么没听说段鸿会庖厨之道？

    对上叶铭那副疑惑的表情，段鸿右手无意识地扣住掌心，“属下小时候经常给妹妹做饭，父亲母亲白天要种田，不在家。“

    深黑纤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投出两片小小的阴影，叶铭看得一怔，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