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两颗星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开个飞船两小时就到了，算上停靠、出港的时间也不过花费了两个半小时，兰斯出了港口，下到距地面大约一百米的距离，转了个弯就去了一旁的机场，在通过身份验证后，他登上了一架直升飞机带着队伍全体人员朝着指定山区飞去。

    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头戴耳机，默默地听着耳机里面传来的和Artemis系统一样声线的机械音指挥航线。兰斯并不是对杨坐在副驾驶有什么意见，他只是觉得对方这种行为是不是不太妥当？可当下的紧急任务是寻找失联队友以及排除调整器的干扰，再为这点小事闹矛盾实在是不值得。

    直升飞机预定了自动驾驶航线，兰斯松开双手转而点开通讯器查看设备运行的情况，他们这次来带了多艘微型搜救用战机——虽然叫战机其实和中型家犬差不多大，为适应山地、森林等地势情况特地设计了如蜘蛛一般的多爪，可以方便地攀越大型障碍，可以完成诸如采样、探查等任务。

    驾驶室内安静地有些过分，过了一阵子，杨才摘下耳机，她的表情略有些放松，似乎为了完成任务操劳了好久，脸上还挂着一丝丝疲倦，“兰斯先生，您难道不觉得围缘星的规划很奇怪吗？”

    “杨小姐有什么见解？”

    “您不觉得，在这种遥远的地方做工业区，有些太本末倒置了吧？而且，明明是工业区，却把环境改造得一应俱全，我倒是觉得有些浪费。”

    兰斯叹了口气，他倒是能理解杨作为一个年轻气盛的小姑娘自然是有什么傲气的，可是讲这种无足轻重的话题又是要表达什么？

    “联邦里总有一帮提倡回归自然的人，他们反对在城市兴建工业，尤其是会对环境存在污染的工业，所以这些被迁到遥远的非城市星球来了。而且，这片森林，曾经有一片提供肉类的人工饲养区。”

    他并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因为兰斯自己也不甚清楚，围缘星上面究竟有什么公司，这些公司都是做什么的，其实调查一下便知晓了，可是当初他们选址这里的理由，Artemis系统里可并没有记录。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指定位置，兰斯投影出地图给全体人员划分任务，三分之二的技术人员由一名非技术人员引领前去调整器所在的位置进行探查，剩下的技术人员原地待命，而其余的非技术人员则兵分三路，从信号消失的地点开始向前搜寻。

    考虑到电磁波的干扰，全体人员改用频率更高且不在干扰波段内的激光通信，但是这种通信受制于距离和衰减，只能当作微波通信短暂中断时的顶替设备。兰斯分好了任务，下达了执行的命令，刚要转身往森林走去，就发现紧紧跟随他的杨继续又跟了上去，行吧……你们尼亚王国的人倒是在监督方面还挺执着的。

    深入森林后，结结实实地踏在那片土地后，兰斯终于窥见了一些端倪。当然，这肯定和杨口中暗戳戳内涵的不同，但也称得上奇怪了。

    森林的垂直分层相当丰富，可是却几乎见不着什么动物，根据报告显示这里曾被当作野生动物区，其中一小片是原先的人工饲养区，报告上倒没有给出确切的范围，不过应当不是被高大乔木覆盖的这里。

    最为奇特的是森林内部仿佛被人为分割成了几块，兰斯越过一片长势、颜色都不相同的草地，在这里所有的植物似乎都被一条线给分割了，一面长势喜人一面则病仄仄的一副快要烂掉的样子，连树木也生得更加矮小。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原先在这里的公司对森林进行了大规模的人工改造，目前这片森林还没有走出被改造的后遗症来。

    杨指了指一旁被损毁的小型探查机器人，机器人已经被分尸，露出了里面的电线和电板，上面还有深深的被撕咬过的牙印，“这里大概有野兽出没，你看，而且，周围的草地并不是一片杂乱。”

    兰斯沉默，他记得报告上清晰地写明“此区域无动物出没”，如果这个区域真的有野兽出没，那么这片搜查区域就应当被封锁，不过幸好就是所有的作战服都会配备手枪，即便那些失联的下属真遇上了什么野兽也可以自行反击。

    两个人听见有奇怪声音响起，相视一眼，掏出手枪背对着探查周围的情况。

    ——在两个人的不远处，有一群狼正虎视眈眈。

    兰斯皱了下眉，硬朗的面容上是一副警惕的严肃表情，杨也转过身来，两个人和这群狼之间大约隔着二十来米远，双方都按兵不动，一副僵持状态。

    “你有没有觉得，这群狼很不对劲？”杨低声在兰斯身边询问。

    “嗯，”兰斯低沉地回应了一声，“一共六头，三头幼犬，他们看起来相当紧张。或许这里还有其他的野兽。我们尽量不要招惹他们。”说完，他保持直视，慢慢俯下身子，捡起一块石头，同时抽出腰后面的匕首，野外的狼群并不会和人类起冲突，一般情况下制造点声音让他们恐惧就足够了。

    这群狼确实奇异地很，他们对这些声音毫无惧怕，甚至于一头狼还恶狠狠地盯着兰斯和杨，超前迈了两三步。杨攥了攥手里的枪：“我看它可能要扑过来了。”

    兰斯点燃手中的纸片，这是他浑身上下唯一能轻易点燃的东西。狼惧怕火，如果这样还无法驱赶对方的话，说明这群狼真的准备放手一搏，那么他们俩只要击杀头狼就够了。

    下一秒，那头健壮的母狼一跃而起，朝着兰斯他们的方向飞奔而来，兰斯把手里的手枪一扔，杨顺势接住，两个人分工明确，兰斯双眼仅仅跟随飞扑起来的母狼，双手持匕首狠狠刺入它的胸腔，一刀划至中间，再用力甩开这头母狼，濒死的狼还准备站起来反击，一枪就被杨打穿了大脑。

    剩下的狼并没有一哄而散，它们俨然像个对抗异族的部落，尽管这个部落只有六头狼，其中三头还是尚处于年幼期的狼，兰斯拿回自己的手枪，朝着那几头飞奔而来的成年狼开枪射击，被命中心脏的狼呜咽倒地，发出刺耳的嚎叫声。

    “你们联邦人难不成喜欢吃狼肉？”杨盯着一地的血迹，摇摇头发问。

    “杨小姐，看来您对我们联邦确实误会挺深的。”兰斯没有继续搭话，而是蹲下身子用手扒拉了一下这些狼的尸体观察了起来。

    “我劝你还是快一些，血腥味会引来其他的野兽。”杨收起手枪，警惕地盯着周围。

    兰斯一边附和着“好的好的”，一边紧紧盯着面前的几头狼尸体，这群狼普遍消瘦——按照外形来看，应当是体型最大的灰狼，可是看上去实在是太过于瘦弱了，并且每头狼的腹部都有一个已经化脓的孔，位置还基本相似，头狼的身上有着明显的缝合痕迹，兰斯用匕首划开头狼的腹部，他刚想掰开胸骨仔细观察，有一条本已经死去的成年狼突然起身，如同起死回生一般朝着兰斯发力咬去。

    兰斯一门心思扑在看尸体上，当然没注意到那头神奇的“复活”的成年狼，尽管他也反应足够迅速，立马翻起匕首朝着那头狼的侧腹部扎去，可是速度还是不及对方，那头狼死死咬住兰斯的左手臂，力气大到都把作战服的外壳咬穿，巨大的疼痛顺着手臂向上，兰斯有种双目发黑的感觉。

    “呃！”

    杨转过头，她自然是没有料到这危险会来自明明被打死的狼，立马掏出手枪冲着那头狼的大脑射击，兰斯缓了缓呼吸，右手松开匕首，“不用了，已经死了。帮个忙，把这个东西的嘴撬开。”

    没想到这头死去的狼“执念”还这么深，狠狠咬住不松嘴，最后还是用东西撬开的。兰斯的手臂刚从狼嘴里拿开，止不住的鲜血就从伤口处汩汩下流，兰斯褪去手臂上作战服的保护壳，狼牙已经把下面的衬衫撕破，牙齿把整个小臂咬得血肉模糊，兰斯虽然不说，从他的表情里还是能看出来到底有多疼。

    杨从背包里面找出一瓶双氧水，顺着伤口从上到下里里外外开始冲洗，然后拿出止血带，在近心端紧紧缠绕了一圈，兰斯抿着嘴不做声。这么深的伤口自然是不能轻松止住血的，只能简单包扎一下等待着和医务员汇合，兰斯想要动一动左手臂，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左手掌无力地下垂，手指也是，杨试图联系下属，可是消息发出去也没有什么回应。

    兰斯动了动右手，好在他的惯用手没受伤，即便再遇上什么危险还可以继续应对，他瞧了瞧周围：“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如果这里有别的野兽的话，说不定会很危险。”

    “先不管这些尸体了，我们快点走！”兰斯捂着伤口，沿着约定好的路线飞奔而去，杨回头看了看满地的血迹，眼神复杂，可却马上也跟随兰斯的步伐跑去。

    待信号恢复后，两艘搜救用战机来到此地进行尸体采样，他们就像是被人为操控一般娴熟地采集好血液、牙齿、内脏等样本，然后朝着兰斯他们约定好的地点爬去。

    兰斯和杨跑了大约十分钟，一路上他们再也没遇上什么野兽，甚至连个动物都没遇上。如果此地有狼，势必会有食物链的其他生物，但是在这里似乎狼就是被定点投放、饲养的一样，兰斯慢慢停下脚步，笑着跟杨打趣道：“如果我们猎杀了别人的私有财产，我可是要挨处分的。”

    杨的目光镇定，此时她的手腕上的微型通讯器突然传来嘀嘀的提示音，她点开查看，是来自下属的消息，看起来调整器的异常已经被恢复，兰斯抬起右手，在牙齿的帮助下顺利解开绑在手腕上的通讯器，展开地图，他发现自己的位置和失联的小分队当下的位置并不遥远，便发消息给小分队同他们汇合，另外再给在原地待命的技术人员发送了一条命令，最后又给驻守在呼缘星上的医疗官发了一条消息。

    完成这些所花的时间并不长，兰斯把通讯器塞进口袋，冲着身边的杨说道：“定位你那个失联的下属，咱们去找他，直接搭载他们分队的飞机回港口。”

    杨目光复杂地盯着兰斯那条有血液滴滴答答向下滴落的手臂，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