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阿奎洛瘫倒在床上，盯着熟悉的天花板发呆，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最近他联系不上兰斯——当然，他肯定是不能时时刻刻联系上对方的，但一连半个月也联系不上，指不定他的Alpha伴侣现在正开着星舰在太空中哪块航行呢。

    他打开面板，上面是录取通知，恭喜他已经被阿尔坎德环行星带大型基地的地面部通信研究所录取，请于指定日期到指定地点报道，然后就是冗长的介绍与注意事项，最后是基地负责人飘逸的签名。

    “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好的决定……”阿奎洛喃喃自语，绿色的双眸中满是迷茫，仿佛有个天平在他心里衡量一切，一面是他一直以来逃离身为Omega的渴望，另一面又是他想要紧紧抓住的现实，他想起兰斯，他的合法伴侣，如果就这么离开就和欺骗无异，他还有时间，或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如之后再做打算吧。

    阿奎洛翻起神来，从背包里掏出另一块面板，这个面板较一般通用的颜色要深，厚度也更厚，他点开启动按钮，熟练地设置好一系列代理，点开软件等待跳转至他想要的界面。

    Dri：我们可以提供你想要的，包括非Omega改造和合法的身份。

    Dri：如果你想要的话，甚至可以就此抹消掉你在自己国家存在的痕迹。我们团队里有很多法律意义上的弱势人士。

    阿奎洛哑笑，他只不过是个喜欢研究通信的学生罢了，偶尔会试着搞点刺激的活动。“星际流浪者”是一个无国籍所属团体，不过走了点法律漏洞挂名在星际联盟之下当个收容组织，实际上为了生计也会做些游走边缘的活来，他们瞄准上了阿奎洛的天赋，又套出了阿奎洛厌恶自己Omega身份的话，便抛来橄榄枝希望阿奎洛加入他们。

    不过怎么看都觉得你们星际流浪者的HR有点太过于努力了，阿奎洛盯着那行“非Omega改造”出神——所谓的改造不过是一些外科手术罢了，改造后需要长时间服用药物，可是基因这种东西可以改不了的。

    St：我会考虑的。

    阿奎洛刚想放下退出程序，就看到对面立刻发来一条消息。

    Dri：我猜，你是联邦所属的吧？你先不要急着反驳我，我们团队里有不少不堪联邦人工智能系统困扰逃出来的Omega，总体来说，全星际联盟里面就属联邦里Omega生活差劲。

    Dri：虽然是追踪不了你的定位，可是你透露出的东西也总够多了。你的用词习惯、对某些事物的熟悉程度、对待特定敏感事情的看法、你接的任务……细节能反映出很多东西。

    Dri：我推理得不错吧？哈哈，其实我还和团长押宝了你到底是哪里的人，她非得说你是尼亚王国的。

    ……阿奎洛关上程序，这个所属于星际流浪者的联系人最初的性格并不是这般脱线，看来是换了好几个人，最近换的这个实在是过于思维跳跃了。

    不过有一点值得他注意的，星际流浪者也会向他提供一些“有用”的消息，不过多数都是这个联系人胡扯闲聊时说出来的，究竟有没有可信度还需要证实。

    “联邦准备大幅度改进Artemis系统的原始算法，有一项决策似乎已经被表决通过了，说是要让人工智能更好地协助人类生活。”

    更好地协助人类生活？阿奎洛失笑，所谓的协助不过是为了更好管理人民罢了，不如换个更彻底的词语：指导。

    －

    兰斯出了手术室，才想起来让斯坦菲尔德去检验一下从围缘星带回来的样本，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带这些东西回来，可能是为了最后打消自己的疑虑吧？确认那些空穴来风的消息究竟是空谈还是凿凿。

    全部分队已经都返回呼缘星的指挥所，只留下三千多个机器人把守在围缘星上，接下来他们只需要在呼缘星做最后的调试就算完成此行的首要任务了，接下来的演习期保障任务他们还得继续执行，所以全体需要驻守在这等到演习落幕才算真正结束任务。

    飞来这边进行搜救演习的队伍也已经在路上了，兰斯这边忙不迭地写着报告。他敢笃定这次肯定又会挨领导批评，虽然任务完成得还算妥当，但是也称不上完美，他们白白浪费了几十台微型战机不说，还损坏了别人的私产，更因为他的指挥失误让队伍失联，尽管最后查明的确是因为地震导致调整器受损的缘故，可还是因为他没有考虑完备才致使状况外的事情发生。

    政府那边传来反馈，围缘星上的这片森林曾经被规划为“野生保护区”，所以地域划分得分明，只是由于管理不当让本应该在保护区内生活的狼群跑了出去，这才发生之后的那些意外。

    兰斯的左手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前臂的受伤大为降低他的生活质量，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人为什么要有两个胳膊”这种无聊问题的存在意义，伤口已经从最初的阵痛变成了现在的发痒，断裂的神经也在恢复，虽然速度并不快，但是也在一点点变好——只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总不可能转天马上就生龙活虎摘掉绷带，必须积极配合康复治疗。

    斯坦菲尔德是个称职的医生，这一点无需置疑，兰斯上次被人追着问恢复情况还是小时候有次摔断了腿后日常被自己母亲问来问去，斯坦菲尔德倒不至于闲着没事做就来问一次，最起码一天会统计一次。

    最近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因为演习马上就正式开始了，他们需要进行最后一次调试。兰斯吃饭时看报告，做康复时看报告，锻炼时看报告，换药时也在看——

    “上校，过度劳累可不会促进身体康复，”斯坦菲尔德给缝合区换上新的敷料，伤口的恢复状况非常好，也没有感染的现象，“您可以适当地将任务分担给身边的副官。”

    兰斯抬起头，深邃的眉眼间是习惯的严肃，可是藏在其下的却是天生的笑意，他盯着斯坦菲尔德给自己的伤口处再次缠上绷带，呆滞地眨了下眼：“什么时候可以拆线？”

    “还需要再看两天。”

    上校看起来有点泄气，斯坦菲尔德瞧着兰斯的表情心里默默想。

    “关于您上次让我检验的尸体样本，”斯坦菲尔德收拾好用具，处理好那些废品，点开面板将报告发到兰斯的通讯端，“该头狼为一只大约7岁的母狼，全身多处有癌细胞转移，体内有未降解完全的BioPariete材料，根据残余下来的分析大概植入时间为一年半前，至于那个腹部的孔，因为机器并没有采集整尸，我猜测应该是用于供给营养的。”

    兰斯盯着斯坦菲尔德展示给他的报告，被他杀死的狼的确很可怜，但是也多亏了这头英勇的母狼他终于打消了最后的疑虑，他冲对方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多谢了”就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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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兰斯拿回私人通讯器，联系上阿奎洛已经是好几天后了，演习已经顺利结束，他也可以返回辛希那克上的本部去报告了，如今他还在星舰上望眼欲穿盯着肉眼根本看不见的目的地的方向，点开视频和自家Omega通话。

    “奥伯利，好久不见，”兰斯笑得开心，他举起右手冲对方打招呼，“最近过得怎么样？”

    画面中的阿奎洛睁大了眼睛，凑近摄像头不知道在瞧什么，满脸疑惑，最后退回正常的位置，他笑得神秘：“你想听什么回答？是‘我很想你，恨不得马上就去辛希那克前往你的身边’，或者‘我真的太渴望见到我的Alpha了’，您觉得哪个回答更好？”

    兰斯一瞬哑言，好久不见，阿奎洛从哪里学会的这种话，他对自家Omega的第一印象实在太深刻，以至于总能回想起阿奎洛小心谨慎默默抽泣的样子，不过看到对方变得开朗活泼比一切都好，他装模作样仔细思考了一下：“嗯，我猜你会跟我说被录取的消息，然后跟我道个别。”

    突然有点落寞，兰斯抓了抓手指，他没有理由去阻挡自己的Omega追随梦想，他将摄像头放得更远一些，向阿奎洛展示巨大舷窗外的太空景象：“那么以后我应该面对坦罗星的方向，虽然是望不到那个近恒星基地，但好歹你在那里。”

    “基斯先生，有人对您说过，你有时候还真是不太自信吗？”阿奎洛拿起自己的面板，向摄像头展示自己的录取通知，“我马上就要去阿尔坎德基地报道了，您会去接我的吧？”

    兰斯呆愣了几秒钟，才终于反应过来，乐得双眼都快眯起来，他开心得就像个收到心心念想礼物的小孩子，因为实在是笑得太过于憨厚，让画面另一边的阿奎洛也忍不住笑起来，两个人相视而笑，眼睛中是闪烁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