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不止有同床还有同窗
危家羲肯定没有机会去半山豪宅探望危俊林，但现在实在有件事，需要同他商量，所以还是打了一通电话，让他有空来一趟小洋道。 危俊林接到电话当然十分惊喜，毕竟这个小儿子和他关系一向不亲近，主动联系自己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第二天就过去了。他到了小洋道之后，却发现家里没人，收拾得倒是非常干净整洁，冰箱里有新鲜蔬菜，地板和桌面都一尘不染。对此他并不是太惊讶，毕竟他知道云少锋是个手脚麻利的能干男仔，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有点意外。 危家羲嘻嘻哈哈地开了家门，然后将云少锋推了进来，后者脸上也挂着轻松的微笑，并不排斥前者的小动作，似乎关系亲近。两个少年身上都有些脏兮兮的，危家羲怀里还抱着一个篮球。 危俊林看向两人，他们见到他都愣了一下。云少锋很快反应过来，喊了一声“危先生”就走进厨房煲水，家里还有一些他喜欢的茶叶。而危家羲也难得地对危俊林点了点头。 “我去冲个凉先……”危家羲拿着毛巾和衣服进了浴室。云少锋冲好了茶，端到了茶几上。 “出什么事了吗？”危俊林问他。 云少锋呆呆地看着他，递出茶杯的水停在空中，不明白什么意思。 危俊林伸手接过茶杯，“阿羲打电话叫我来的。” 云少锋迷茫地摇了摇头，然后回答：“我不知道，少爷没跟我提过……最近都挺好的。” 这下危俊林也觉得奇怪了，抿了口茶，又问他：“你们相处得还不错吧？” 云少锋却低下了头，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危俊林看着云少锋有些发红的脸颊，心里也觉得有些好玩。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来，将它递给云少锋。云少锋伸手接了，知道里面装的肯定是两个人最近的生活费。但危俊林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利是封，再次递给云少锋。 “这个是给你的。”危俊林看着他，“这段时间，做得很好。” 云少锋规规矩矩地双手接过，答了一声“多谢危先生”。其实平常危家给他的生活费，一般都会有剩余，大概就算是他的工资了，但云少锋总觉得这钱是给少爷的，就应该用在少爷身上，所以自己一分都没多花，有剩余的全部存着。现在这一封利是，危俊林明明白白是给他一个人的，大概也是因为猜到云少锋的性格。 危家羲这时便冲完凉出来了，二话不说，将手中的大毛巾随手就扔给了云少锋。 云少锋刚刚陪他打完篮球，身上其实也有点脏，这时才轮到他去冲凉。 危家羲见他进了浴室，便坐到危俊林对面，不像以前那样眼神一直看着外面，却是略微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指，表情带着犹豫和试探。 “怎么了？”危俊林虽然和他没有太多机会相处，但也看得出来，这小子似乎有话想说。 “我想……”危家羲抬眼看他，坐得稍微直了点，“让阿锋和我一起上学。” 危俊林没有料到，他不是开口要钱或者要买什么东西，竟然是这么一个要求，一时没有回答。 “因为他成日跟着我，去哪里都跟得牢牢的，”危家羲又急忙解释，“我上学放学他都要跟着来，日日都这样，真的很奇怪，怎么说他都不听。那既然他都是甩不掉的了，不如干脆让他来上学吧，反正他年纪也还很小吧？” 危俊林有些意外，危家羲在他面前，几乎都是自己问一句，他答一句，而且都是单字单字地挤，这样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好像是第一次。 “我们两个很识规矩的，上学就只是上学，好好读书就是了。”危家羲见他不回答，以为他不同意，赶紧又补充，“我们学校学费也不是很贵，我们可以搬回去家里住，离学校比较近，节省时间，日常洗衣煮饭轮流就行了。” “……是阿锋自己想回去读书的吗？”危俊林缓缓问他。 危家羲摇了摇头：“不是，其实我还没有跟他讲这件事，但是是我想他过来和我一起上学的。” 危俊林想了一会儿，最后答：“其实也好，他一直很醒目，不多读点书确实很浪费。” “那即是，可以？”危家羲的双眼亮了起来。 危俊林看见儿子的表情一瞬间生动了，心头涌上一阵感触，点了点头，“可以。” 正巧云少锋冲完凉走了出来，危家羲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对他说：“喂，阿爸说要你和我一起去上学了。” 头发仍然湿湿的云少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看向危俊林。 “哎呀，虽然现在插班可能有点难度，不过反正你来也是为了陪我的，不志在考试成绩，学校应该也不会管这么多，让阿爸去说一声就好了吧？下个月期中考之后，应该可以让你来插班的了。”危家羲十分兴奋，直接走到云少锋身边，伸手臂搂着他的肩膀。 云少锋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噢”了一声之后，转向危俊林，又是规规矩矩地说了声“多谢危先生”。 危俊林仍然沉浸在危家羲那两声“阿爸”之中，双眸竟然有些微微湿润了，哽咽了片刻，轻声说：“那你们两兄弟，以后好好相处。” “那不如我们还是搬回去老窦那里住吧？”危家羲又说，“以前都是阿锋在家煮好饭等我放学，现在我们一起上课，等两个人放学回家再煮饭，有点太晚了，住得近一点比较节省时间。” “你想搬回去住也行，或者在离学校再进一点的地方租屋，也行。”危俊林听他提起张文安，目光明显黯淡下来，想了想才说，“但是你大哥还是会定期去看看你，你自己拿主意。” 一想起那个面目可憎的危家义，危家羲又不想让他进自己老窦的地方了，于是赶紧说：“那就租屋住吧。” 搬家的事，危家羲拒绝了危俊林提出的任何帮助方案，毕竟他不希望给新街坊留下的第一印象，是两个中学生自己住不但止，还有一大堆古惑仔帮他们搬搬抬抬。于是两个少年去附近士多借了架手推车，自己动手。 好在年纪轻轻，力气很够，只搬了一天就搞定了。但把东西全部挪到新家之后，还需要收拾，但两个人都已经没有力气了。 当时危家羲搬去小洋道的时候，云少锋提前在家里收拾妥当，等他一来，只需要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就可以了。但现在需要收拾的东西多了一倍，也没有人提前打点，两个少年对着满屋子大大小小的纸皮箱和红白蓝编织袋，都十分无力。 干活之前还是要先医肚（治饱肚子），但吃饱之后，两个人就都不想动了，碗都懒得洗，两个人四只眼睛瞅着杯盘狼藉。 云少锋轻轻叹了口气，还是从凳子上爬了起来，将碗洗了，然后打算去铺床。 两人搬东西搬到很晚，因此虽然才吃完饭不久，但其实此时已经晚十点多了。危家羲探头看了一下两间空荡荡的睡房，对云少锋说：“不如先铺一张床，今晚我们挤一挤吧，明天再弄其他的，不然太晚了。” 云少锋本来想拒绝，但其实他也很累了，铺完一张床单已经觉得手臂酸痛，于是也就答应了。 当晚，两个少年一开始采取了常见的孖铺方式，两人各睡一头，互相翻过身去，避开对方的脚丫。白天做了这么重体力的活动，理论上应该很快就能睡着，但危家羲刚才进入梦乡，忽然就觉得仿佛从高空坠落，猛地惊醒了。 其实这种情况很常见，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在长高，但会有一个副作用，就是他一醒来，就很难再睡着。 危家羲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新房间的窗帘遮光效果不错，但角落处没有拉紧，窗外的浅浅光线顺着缝隙照了进来，正巧洒在了另一头的云少锋脸上。 云少锋正睡着，安安静静的。危家羲凝视着他，从梦中惊醒的恐惧和不适缓缓褪去，睡意却迟迟没有赶上来，他坐在原处，不敢动弹。 没过多久，云少锋忽然眨了眨眼，也跟着醒了。他也坐了起来，看见危家羲清醒地坐在对面，却没有说话，默默地抱着枕头下了床。 危家羲问他：“去哪里？” “……沙发。”云少锋的声音轻得像那一抹淡光，说完他便打算出去，大概是以为危家羲之所以醒了，是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危家羲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拉回了床上，又将他怀里的枕头抽了出来，放到自己枕头的旁边。 云少锋随他动作，重新回到床上，但一时不敢有太大举动。 “睡吧。”危家羲倒回到枕头上，又往旁边挪了挪，腾出更多位置来。 云少锋听话地躺了下去，面朝天花板，却偏了偏脸，借着深夜昏暗的掩护，偷偷看着危家羲。后者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 “各位同学，我们今天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鼓掌欢迎！” 教室中，云少锋穿着崭新整洁的中学校服，不知所措地站在讲台一侧，望着底下数十个面容稚嫩青涩的中学生，心里砰砰直跳，比出去打架还紧张。 “那么，请新同学介绍一下自己吧。”班主任朗声说道。 云少锋觉得自己的新校服已经被紧张的冷汗湿透了，嘴里和喉咙中都干巴巴的，掌心也在发凉。自我介绍到底应该说些什么？ 危家羲坐在底下，撑着下巴看着他，脸上倒没有什么表情。 “我叫做，云少锋……”云少锋眨了眨眼，“谢谢。” 班里仍然安静，大概没有人想到这个自我介绍竟然如此之简短，甚至班主任都没有反应过来。 云少锋屏住了呼吸。 “啪，啪，啪——” 几声干脆的掌声响了起来。危家羲仍然面无表情，但十分用力地鼓着掌，同学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发出了只可以算是给个面子的稀疏掌声，但聊胜于无。 “好吧，那我们谢谢云少锋同学。你的位置，就坐那里吧。”班主任指了指一个空着的位置。 于是云少锋，坐到了危家羲的右手边，两人中间恰好隔着一条走道。 云少锋木然地落座，扭头看向左边的危家羲，正张嘴打算喊他。 “好了，现在开始上课，大家将书翻到第六章——”班主任一刻不浪费地开始了讲课，云少锋的话断在了嘴边。 危家羲朝他做了个鬼脸，掏出课本来，将书翻得哗哗响。 云少锋没了办法，只好也将注意力集中到课本上。 课上到一半，班主任转过身去，往黑板上写着笔记。 云少锋低头看着课本，忽然有一张小纸条，从他的左边递了过来。他接过纸条，扭头去看危家羲，却见他一脸专心，抄着笔记。云少锋只好读起纸条上的内容来。 “都在学校啦，不要再叫少爷了，叫名字就ok啦！收到否？” 云少锋脸颊微红，将那张纸条夹进书中，没有再试图打扰危家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