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少年羲被吻和少年锋不被看见的眼泪
杨震不和他们在一间学校，而且比他们两个大一届，现在已经是备考状态了，学习之余的时间，几乎都和危家羲混在一块。 有一次他们三个一起出去玩的时候，路过杨震家，然后顺路溜上去借了个厕所。当时杨震家没有别人在，但云少锋观察了一下，看得出来杨震的家庭非常普通寻常，他也信得过杨震的身手和为人，于是杨震变成了唯一一个，云少锋放心让危家羲单独去见的人。 而云少锋在学校的表现就实属一般了。他还在上学的时候，成绩属于不好不坏，落下了这么多进度，现在要补起来当然很吃力。但他心思也不在这上面，每天回学校光顾着观察少爷了。老师们大概私底下也知道他的来历，从来不点他名字回答问题，而云少锋本人也很低调，没有扰乱过课堂纪律，所以对大多数人来说，他都仿佛不存在于这个教室里，除了发成绩单的时候…… 但他也不是没有收获。云少锋发现，即便是和同龄人交往，危家羲的待人接物的手段，也实在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厉害。 快到期末的时候，班里要交一次补习资料费，数目不大不小，云少锋就直接从生活费里取了，没有另外去劳烦危先生。交钱那天，有个平常和他们也不怎么聊天的同学，忽然在上课前溜到危家羲旁边来，在他耳边嘀咕几句，神情十分尴尬。 危家羲愣了愣，然后探头去问隔着一条走道的云少锋：“今天带了多少钱？” 云少锋掏出钱包，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默默地数了一笔钱出来。但他当然没有直接把钱给那个同学，而是递给了危家羲。 那同学蹲在危家羲座位旁边，危家羲将钱握在手里，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近，说了些话。云少锋隔着一条走道，听不大清楚，只大概听得“我要你帮我……”“今天下午就要做……”之类的语句。那同学面露难色，但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危家羲才把钱给他。 云少锋什么也没有说。少爷做任何事，都是少爷的自由，而他只需要保护他就好了。 那天刚好有体育堂，所有人都到体育馆里去了。下课后回到教室，大家都准备继续上接下来的课，教室中间却忽然传来一声大叫。 所有人闻声转头，原来是某个同学拉开他的书包，却发现里面塞满了垃圾。垃圾从书包里掉落出来，撒了一地，坐在他周围的其他同学也纷纷尖叫着四散开。 这个同学，从来没有跟云少锋有过任何接触，但却和危家羲的同桌有点过节。 危家羲的同桌是一个姓关的小个子男生，跟危家羲关系不错，经常羲哥前羲哥后的喊他，平常学习虽然不太认真，但为人挺好，云少锋和他偶尔也会聊两句。而被塞垃圾的那个同学，上个星期本来要和关同学一起搞课室卫生，他要负责倒后门垃圾桶里的垃圾，但却偷懒，悄悄倒进了关同学负责的前门垃圾桶里。虽然是一件小事，但还是导致关同学被班主任训了一顿。 然后云少锋便想起来，刚才上体育堂的时候，早上问危家羲借钱的那个同学，似乎借口上厕所，离开了体育馆一小段时间。 聪明如云少锋，怎么会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所有人都或惊讶或嘲笑地看着那一地垃圾，包括危家羲在内，只有云少锋，默默看着危家羲，若有所思。 但这些都是小事，没过多久，云少锋就碰上了真正的“大问题”。 平心而论，危家羲长得挺帅的。打篮球的个子肯定不矮，五官轮廓立体有精神，肤色稍微有点深，但平常也算爱说爱笑，是个开朗的小靓仔。再加上他在班里总有种若有似无的气场，下课之后又自带忧郁孤僻的背景加成，久而久之，有不少女生开始接近他。 一开始就是体育课的时候送支水，小女生的示爱方式总是很单纯简单，有时候甚至还顺带送一瓶给云少锋。后来，偶尔会有小零食和小饰品，悄悄出现在危家羲的柜桶（抽屉）里。还会有其他班的女生三三两两地到班门口偷看他，虽然大多数时候都被老师轰回去了。 最尴尬的时候，是云少锋偶然替危家羲跑腿，忽然就被不太熟悉的女生堵在路上，然后递给他一封粉红色的纸条，让他转交给危家羲。 云少锋第一次收到这些的时候，几乎想都不想就交给危家羲了。后者一脸疑惑地接过纸条，打开看了一眼，表情立刻古怪了起来，跟看见恐怖片一样，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云少锋。 “……你写的？”危家羲问他。 云少锋马上回答：“当然不是。一个女生给我，让我给你的，但是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 危家羲抬手就想要将那张肉麻的东东揉成一团，但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又将它塞回了口袋里。他回家之后，才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云少锋后来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危家羲回答的时候竟然还有点不好意思。 “哎呀，那人家说到底也是个女仔，要是被她看见了我这么做，好像也挺hurt（伤害）人的……”危家羲挠挠脑袋，看起来有些遗憾，但并没有纠结。 云少锋之后也有不经意问他，有没有对哪个女生有想法，他的回答则更加坦荡荡了。 “读书时候，拍什么拖呀，影响人家学习，到时候被人老窦在街上追着打怎么办？”危家羲摇头晃脑，“所以下次遇到这些，你全部帮我拒绝了吧，就算她们来找我，我也是要拒绝的。” 这话听了，云少锋竟然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但有一个女生，他们两个都是不太好拒绝的，那就是班长。 他们班的班长不是个寻常小女生，性格非常男仔头，成绩很好，也很有个性。她之所以能当班长，就是因为成绩既能令所有老师服气，性格又能令所有同学服气。云少锋和她关系也不错，有时候她会来关照一下他的学习，大概是出于照顾后进生的班长责任吧。 而班长本人，从来没有吝啬过表现对危家羲的好感。 和其他女生不同，她会很直接地叫危家羲大佬，然后告诉他，隔壁班的人又把抢了我们班的新扫把，或者让危家羲帮她搬作业去办公室，摆出一副班长的派头。而危家羲也知道，她只是爱开玩笑，而且十分认同她的义气，倒没有将她看成是普通女生，而更加像是兄弟。 但班长的性格也决定了，她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对待喜欢的男生，当然也是主动出击。当她发现危家羲和云少锋两人共同上下学的习惯之后，就在放学之后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两个男生最开始挺奇怪的，毕竟似乎不顺路，但他们都不讨厌班长，所以走就走吧，反正也就十分钟。然后三个人一同路过他们平常打球的那个篮球场，班长拍着胸口表示她也能打篮球，星期日一起吧。 结果星期日，她真的来了。 平常的班长，一根马尾加全套校服，朴素大方，没什么特别之处。今天的班长，彩色发带双马尾，运动迷你短裙和长筒袜，连云少锋也有点看呆。 班长球技普普通通，在女生之中算不错，危家羲也就陪她随意玩玩，小半个小时之后就停下来休息了。大家都满身大汗，危家羲大手一挥，说，大佬请你吃雪糕吧！ 买雪糕这种跑腿的事情，当然还是云少锋去做的。他自己不是很喜欢吃，但他知道少爷喜欢云尼拿（香草）味的，而给班长买的，就选了多数女生都喜欢的士多啤梨（草莓）。 但当他拿着两支甜筒回到篮球场上的时候，仅五分钟的时间，却见到班长正抱着少爷的腰，踮着脚，嘴唇落在了危家羲的嘴角上。 是嘴角吗？还是脸颊？大概是嘴角吧。 云少锋心里好痛，看不下去了。 那边的危家羲猝不及防被亲了这一下，赶紧伸手将班长从他身上拽了下来，若有所感地看向篮球场入口处，只见到地上有两支摔作一滩的甜筒，远处是云少锋的背影。 “阿锋！”危家羲大喊。 这是第一次，他喊云少锋，他却没有回头。 危家羲随便敷衍了一下班长，冲向云少锋的离开的方向，但离得太远，大概是追不上了。所幸，云少锋也没往什么地方去，只是先回了家。危家羲在他之后入了家门，但云少锋已经冲进了厨房，竟然还锁上了门。 “阿锋，开门吧。”危家羲敲着门，心里大为疑惑，之前怎么一直不知道厨房门也可以锁？“有什么事出来再说？” 门没有开，里面传来炒菜做饭的声音。 危家羲很无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云少锋会生气，但又隐约觉得，云少锋确实有理由生气。但他也很委屈，因为刚才完全是班长忽然扑过来亲他，他对班长可一点想法也没有，人家摆明了就是高材生，以后要上大学的，而且一点也不温柔，哪像我们阿锋这么体贴听话……等等，为什么想到这里了？ “阿锋……你生什么气啊？”危家羲再敲了几下门，但云少锋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危家羲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去冲个凉，毕竟现在还是满身汗，等会儿勤快点帮阿锋摆台开饭，今晚顺手洗碗洗衣服，他大概就会消气了吧。 等他冲完凉出来时，正巧云少锋托着两盘菜，走出了厨房。两人迎面对上，此时天已经黑了，饭厅没有开灯，只有厨房和走廊的光线堪堪照明，危家羲在昏暗中瞧见，云少锋的眼眶通红，鼻尖也红红的，偏偏他低着头不去看自己，让他看不真切。 阿锋哭了？ 危家羲对此感到很惊讶，但又不能说是不明白，只能说是，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顿饭，两个人都吃得食不知所味。 碗和衣服，云少锋都没有让危家羲洗，但他也没有再开过口。 当晚，危家羲做了个梦。他梦见他和云少锋两个人在海边躺着，像他们无数次在空荡荡的篮球场上休息时一样，头顶着头，一起望着天空，听着海浪拍打在沙滩上的声音。忽然，海浪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云少锋的小声啜泣。危家羲吓了一跳，赶紧爬起来，想去看看云少锋怎么了。可他坐起来之后竟然发现，海边只有他一个人，云少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