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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危俊林的秘密/风雨骤来

    “我觉得,其实没必要搞成这样。”在危家义的顶层公寓中,两三个称作模特,实则是高级妓女的女人,全裸地躺在客厅里,看也不看站在厅中的墨超,“那班叔父烂船也有三斤钉,如果惹急了,真不知道能搞出什么事来。”

    危家义坐在真皮长沙发上,只穿着一条内裤,双腿交叠架在茶几上,抬头看着墨超,嗤笑一声:“你觉得我会怕他们?还是你也觉得,我不配坐这个位置?”

    “我不是这个意思。”墨超有些无奈,眼看着危家义点了点头,以鼻尖指了指他的大腿间,然后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坐下,“我只是觉得,多一个人支持,义少你的位置就会坐稳多一点。”

    危家义抬起一只手来,将手掌覆盖在墨超的后颈上,施力捏着,“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行了。”他看着仍旧老样子——将情绪统统隐藏于漆黑镜片之后的墨超,眼神中满是暴戾,随后手臂猛地发力,将那颗脑袋按向自己。

    危俊林的手术做得不算太顺利,但最起码成功保住了他的命。

    云少锋全程在医院陪护,事必躬亲,护士们都以为他就是危俊林的儿子。危家羲也来过几次,虽然没怎么动手帮忙,但是起码露了脸。危家义则根本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如果不是有危二叔在,云少锋甚至怀疑,危家义根本不想给危先生做手术。表面上看来,只要危先生死了,红盛坐馆的位置,几乎毫无悬念会落到危家义的头上。云少锋多年替危先生处理杂务,又如何不知道眼下的情况有多一触即发?

    上位之后的危家义,大张旗鼓地入驻了小洋道五零二,在利安娜的陪同下,让方秘书将所有的账本都翻了出来。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将危俊林的老底全部挖出,没想到确实挖出了一些秘密,却让他们非常失望。

    “O.N.G.……是什么?”危家义问自己老妈。

    利安娜皱紧了眉头,一头雾水地盯着那几张薄薄的文件。

    账目中有五六家不同公司的注册文件和股权证明,这些危家义都很熟悉了,但所有的文件都指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危俊林手握的不止坐馆的名头和实权,还有大量红盛内部货真价实的金矿。除红盛特有的由大陆引流至特区的资金之外,更有多年经营获得的收入,赃款全部洗干净之后,以投资的形式,分别绑在了四家空壳公司底下。四家公司的流动资金互相交叉,热钱在小圈子之中滚来滚去,其实也从来没有离开过红盛的手掌心。聪明如危俊林,不曾对帮派众人全然放心过,包括自己的发妻利安娜在内。因此,红盛内部所有叫得出名号的人,都在空壳公司的股东和客户名单上,如果公司出事,那么一个人也跑不了。

    但危俊林也清楚,自己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公司的股权、物业、红盛坐馆的所有权力,都会让危家义这个大儿子依法继承。倒不是说他担心自己儿子真的要篡位夺嫡,但万一危家义也遭人利用了呢?为了更好地保护红盛,也为了保护他自己,他想了另一个办法。

    他另外注册了一家小型投资公司,当然也还是借壳而已,以公司的名义,接手了本来是他个人持有的所有股权、包括小洋道在内的红盛大部分物业、洗白上岸后的正行生意收入,甚至还拥有红盛储存武器和货品的仓库。这家公司的法人并非危俊林本人,没有人知道是谁,也没有人知道这家公司的更多细节。

    也就是说,如果危俊林死了,那么这家公司的所有人,才会是红盛最大的股东。

    可是这公司的老板不是危俊林,那还会是谁呢?

    望着铺了满地的资料和账目,危家义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大的大傻瓜。他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想要接手红盛,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没想到危俊林竟然收起了这么大一个秘密,谁也不知道。

    危家义取出枪来,指着一旁目瞪口呆的方秘书。

    “义少!我真的不知道啊!有些事危爷一向是自己处理的,轮不到我过问的!”方秘书举起双手,吓得话都说不清楚,哆哆嗦嗦地,立刻就把曾经的大佬给卖了,“我唯一知道的是,危爷有一个银行最高安保级别的保险柜,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密码。”

    危家义握着枪管的手死死紧握,紧抿着双唇,双眸似火,怒不可遏。

    老头子的事情,原来比自己想象中要带来了更大的打击,危家羲现在才忽然意识到。

    他开始抽起了烟,以前从来没有这个习惯,现在却一天一包。

    在病房里陪护的时候,回家的路上,等待云少锋回来时,他都必须要靠这种成瘾物来维持心情的平静。在危俊林手术的过程中,仅仅几个小时,他就抽完了一整包烟,直到手术室门口的红灯熄灭。

    危家羲知道云少锋不喜欢烟味,但是最近心烦意乱,也顾不上这么多了。除了照顾危俊林之外,他也开始研究起了学校,毕竟说不上学直接进去红盛混也只是赌气而已,还是要找点出路的。

    危俊林术后昏迷了挺长时间,期间利安娜来过,危二叔也来过,几波人轮流陪着老头子,而云少锋除了吃饭和睡觉之外,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危俊林的病房。后来,他终于苏醒了,但还不能起床,甚至说不了话,只能眨眨眼看着周围,神智不太清醒。

    危二叔也一把年纪了,但基本上每天都会到危俊林的病房里来,期间和危家羲偶尔也聊聊,话说得不多,点到即止,让危家羲生出几分好感。

    手术过后几天,有个男人提着果篮过来探望,是危家羲和云少锋都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云少锋立刻站直起来,大步迈向那人,毫不掩饰警惕之意。

    坐在角落里的危二叔抬头看那人一眼,轻声说道:“没事,认识的。好久不见了,阿忆,喜爷还挺好吧?”

    危云二人即使不认识刘忆,也听说过新青喜爷的名字,这才放下部分戒备。

    刘忆将果篮放到桌子上,一边好奇地看着两个年轻人,一边淡淡回答:“挺好的,喜爷特地让我带点水果过来,看看危爷好点没有。”

    危俊林本人自然无法回答,而危云二人也不会多嘴,只剩下刘忆和危二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危家羲很快就觉得厌烦了,借口抽烟,离开了病房,躲到了走廊尽头的小阳台处,那里是全层唯一的抽烟区域。

    他其实烟瘾还没犯,只是不想听病房里那些唇枪舌剑,明明各怀鬼胎,心不在焉,说出口的却是诸如天气如何,生意如何此类,装模作样至极。他在阳台上多站了一会儿,想等那人走了之后才回去,站着站着就真想抽烟起来,他从一侧口袋里摸出烟盒,倒出一根烟来,把手伸进另一侧口袋想要找打火机,却发现里头空空如也。

    “啧……”危家羲对自己翻了个白眼,正打算转身回去找打火机,一只手从身后探了过来,正举着一个打火机。危家羲愣了愣,扭头去看,竟然是刘忆。

    刘忆没有说话,只是打着了火。

    危家羲思索了两秒钟,没有拒绝这次的善意,借他的火点燃了自己手上的烟,缓缓吸入一口,在吐出的白雾之间打量着这个男人。

    “羲少是吧?久仰大名了。”刘忆也掏出一根烟来,给自己点上。

    危家羲挑了挑眉:“有何指教?”

    “那我就有话直说了,”刘忆笑了笑,似乎对他颇为赞赏,“你大哥和罗卓贤的事,你手上握着四条烟(A牌),就真的不打算管?”

    危家羲的眼神瞬时犀利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很多东西,或者说,特区没多少事情是新青不知道的。”刘忆毫不畏惧,仍是笑着看他,“这件事情如果是我们爆出去的,对红盛来说,将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但是喜爷非常看好你。”

    “……什么意思?”危家羲谨慎问道。

    “意思就是,如果你要打这一张牌,新青会支持你。”刘忆抖了抖烟灰,“老实说,虽然我衷心祝愿你伯爷可以早日康复,但是他到底还有多少时间,这个真的很难说。就算捡回一条命,还有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身体,去继续驾驶红盛这条体量庞大的船,也很难说。你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这一番话,基本上已经将他的意图完全暴露,想必他一人也能够代表背后新青的大致想法。危家羲冷笑几声,问他:“怎么,红盛以前得罪过喜爷吗?还是危家义?”

    “哪里的事,危爷和喜爷两个人不知道多friend!”刘忆又笑了,也能猜到危家羲在打探些什么,压低了声音,“是义少他老母,的娘家……”

    危家羲这便明白了,没有再多说什么,认真思考了起来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也没有立刻就答应任何事情。香烟在他指缝间默默烧着,竟然没吸几口,便已经掉落大半。

    刘忆见他仍在考虑,没有过于逼迫,又劝他:“不紧要,过两天上来喜爷这里喝杯茶,跟他老人家好好谈谈。”

    直到抽完这一根烟,危家羲没有再说话,只是脑子里飞快转动着,盘算着接下来的一切。香烟燃尽,两人一同往回走。才走出小阳台,就听见一阵噪音。

    两人隔着长而空旷的走道,听见有人大吼大叫的回音,一听便知道是危家义。

    危家羲加紧了脚步,果然见到他“亲爱的”大哥正站在危俊林的病房门口,嚷嚷着些什么他却听不太清楚。更让他生气的是,危家义的一只手正揪在云少锋的衣领上,而后者站得笔直,目不斜视。

    危家义也看见了他,那双同样遗传自危俊林的深邃眼眸眯了起来。出乎危家羲的意料,他立刻就放开了云少锋,目光只在弟弟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就越过他,看向了后头的刘忆。

    “谁准你来的?我们这里不欢迎新青的狗!”危家义指着刘忆的鼻子大骂。

    刘忆似乎料到了一切,耸了耸肩就准备离开。

    危家义却还嫌不够,大步跨进病房中,将那个果篮扯了出来,整个砸到了刘忆身上。顿时,苹果橙子咕噜咕噜滚落一地。

    “你们能不能静一点?这里是医院!”云少锋皱着眉头说,也顾不上江湖规矩和帮派情面了,总之打扰了危先生休息,这就让他很生气。

    刘忆默默蹲下,捡着那一地水果狼藉。随危家义一起过来,刚才也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墨超,也蹲下来,捡起一个苹果,递给了刘忆。

    危家义朝病房里看了一眼,半坐着的危俊林正在危二叔的搀扶之下重新躺下,依然神智不清。他又狠狠瞪了云少锋一眼,这才扬长而去。

    墨超见他走了,只和同样蹲着的刘忆交换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随后跟着自己的靠山离开。

    刘忆将整理好的果篮重新交给云少锋,然后也退场了。

    危家羲注视着他们的背影,似乎读出了些奇怪的意味。危家义极少不利用一切机会来针对自己,但这一次却只当自己不存在,实在有点出奇。他转向云少锋:“他来干什么?”

    云少锋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想叫醒危先生,还让我们都出去,我没管他。”

    危家羲抬起手来,轻抚上云少锋的颈侧,这儿刚才被危家义拉扯出了一道红痕。他的眼神柔和了些许,心里却恰恰相反。

    总是需要作出决定。

    风雨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