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别看了，人家不要你。

    岑知安的生活规律且单调。正常工作的时候他朝九晚六，不迟到也不早退。不论晚上是否加班，他都会在外面解决晚饭。童昕没有限制他用厨房，单纯是岑知安觉得没必要——外面吃完，也不用收拾碗筷，省时省力。到了周末，岑知安也多是窝在家里做私活。偶尔公司会赠送一些展览的票，岑知安看天气状况，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天气好的时候，没有展览他也会出去走走，只为拍些照片，收集灵感和素材。

    自那日一起外出吃饭后，岑知安已数日未见过童昕。他外出和回家的时间都相对规律，童昕却是随心而动，无规可循。因为住在下层，所以岑知安大概知道童昕到家的时间。有时是他摘下耳机正在休息，便听到屋外童昕和其他人说话的声音；有时是他出屋去卫生间洗漱，进而听到楼上夸张的叫声。

    每逢童昕在上层纵欲，她的宠物猫美的就会跑到下层来躲避。若是碰到走出屋来的岑知安，它就会嗲叫着凑上前，用头蹭岑知安的小腿，在他面前露出肚皮。岑知安没养过猫，也不太懂猫的肢体语言，起初不知道这是美的在向他示好和撒娇——他以为这是猫饿了，在向他讨食吃。于是岑知安去客厅看了看猫食盆，这才知道美的用的是自动喂食器，且食槽里面还有不少剩余的猫粮。之后他便意识到，这或许是美的感到寂寞了，想让他陪它玩。可是，岑知安不想接触美的，他怕被抓伤，所以只是站在原地，任美的随便蹭，心里想着：真可怜。

    此前，岑知安没有考虑过是谁填充的喂食器，只是下意识地认为“这点事情好歹童昕会做吧”。直到他见到了孟樊。

    孟樊是童昕的高中同学，家就住在附近。他会隔几天来童昕家里一次，名义上是“撸猫”，实际就是替童昕照顾一下美的——补充喂食器，收拾猫砂盆。童昕给了孟樊家门钥匙，方便他进出。他知道童昕家里有新租客，但是来了几次都没见过面。若是赶上童昕不在家，孟樊侍弄完美的就会离开，一刻也不多留；若是童昕在家，他就去上层再待一会。这天是周六，孟樊想着也好些天没去童昕家了，就说去看看家里的状况。没想到，他进屋后正好看到被撒娇打滚的美的困在客厅的岑知安。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岑知安想的是：童昕今天的床伴看起来还挺正经的；孟樊想的是：糟糕，这张脸正好是童昕喜欢的类型。

    岑知安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孟樊点了点头，然后他小心地迈开腿，绕过美的，向自己卧室走去。孟樊却快步上前攀谈道：“你是新租客吧？童昕跟我提过你。”

    除了点头，岑知安依旧没有做出其他回应。其一，是他并不想搭理这个自来熟的陌生人；其二，是他并不在乎对方到底是谁。至于童昕为什么要告诉这个人家里有新租客，又是怎么向别人描述他的，岑知安更是无意去探究。

    “我叫孟樊。”孟樊站到岑知安的面前，伸出右手，做着自我介绍，“孟良的孟，樊梨花的樊。”

    “岑知安。”回握孟樊的手，岑知安礼貌性地报上了姓名。

    “我看美的和你还挺亲的。”孟樊收回手，弯腰捞起美的，抱在自己怀里，“这猫粘人，偏偏童昕没工夫搭理它。得亏你不烦它，不然它得委屈死——是吧，美的？”

    尽管话里带了一个“你”，但是孟樊一直脸冲着猫，连眼神都没分给岑知安一分，所以岑知安只当他这是在自言自语，或是在跟猫说话，因此也没搭茬。

    见对方态度冷漠，一脸戒备，孟樊才意识到自己没有表明身份。他这回看着岑知安，重新解释道：“我就是没事儿过来替童昕拾掇拾掇猫，弄完就走。前几次来没见着你，今儿见到了就是同你打个招呼，没别的意思。你忙你的，咱回头有空一块吃饭再聊的。”

    “有空一块吃饭”就是一句客套的结束语，岑知安左耳进右耳出，不会当真去问对方“到底何时有空”。他点头表示“领情了”，想着客套完他可终于能回屋了。

    只可惜，岑知安的回屋路上尽是坎坷。孟樊话音刚落，岑知安的脚还没有迈出去，屋外却传来敲门的声音。岑知安没有喊话应门的习惯，他正准备走过去看是谁敲门，孟樊却已扯着脖子喊出了声：“谁啊！”

    门外一时无人回应，敲门声短暂停歇了两三秒，而后再次响起。期间能够听见微弱的人声，说的是“是我，开门”。

    岑知安与孟樊对视一秒，确认两人谁也没有认出门外的声音。孟樊放下美的，沉默地走向房门。岑知安见他过去了，就不打算再管这个闲事，结果他刚往自己卧室走了两步，就被孟樊惊愕的话语呵住了脚步。

    “我操，你他妈这是去哪儿浪了啊！”

    敲门的竟然是童昕。他整个人几乎是挂在孟樊的身上，贴着对方耳语。岑知安距离他们有四五米远，并不能听清童昕说了什么。但是他猜是在问孟樊“你怎么来了”，因为孟樊回说“来看猫的啊”，然后童昕就“咯咯咯”地傻笑。岑知安以为童昕这是喝醉了，心说幸好他朋友过来，不然估计还得我来应付。有孟樊在，岑知安觉得就没自己什么事了，结果却被醉鬼赖上了——童昕推开孟樊，踉踉跄跄地走到岑知安身旁，一把将他抱住。他嘴里念叨着“岑哥，岑哥”，下身贴着岑知安，不断地扭着腰胯。

    如此露骨的明示，让岑知安无法继续装傻。而本能产生的厌恶，让他忘记了情面，竟猛地推开童昕，害他趔趄倒地。

    童昕直接懵了，岑知安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后悔自己的鲁莽，却又厌恶童昕的轻佻，在他进退无措之际，孟樊已经来到童昕身旁。他拉起童昕，问他有没有摔疼，童昕没有理睬，只是痴痴地望着岑知安，眼里除了委屈，更多的还是渴望。岑知安无法回应，更不知如何面对，只想赶紧逃离。孟樊心里有气。气童昕没起子，也气岑知安不够局气。于是他故意膈应人，捏着童昕的屁股，说“哥哥这就满足你”，转而又问岑知安“要不要一起”。

    岑知安一阵心悸，说不清是紧张还是生气，反正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他再也待不下去。他愤然离去，在关上自己卧室门之前，听到的是孟樊不知说给谁听的奚落：“别看了，人家不要你。”

    然后，童昕哭了。是那种孩子一般的嚎哭，听起来悲痛欲绝，令岑知安倍感羞愧。因为……他不知自己鼓起的裆部，到底是对什么产生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