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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卿痴狂为卿醉

    “当今梁帝登基时未及弱冠,朝野大半由王太后和王元辅二人把持。梁帝鸿鹄之志岂能受此桎梏,于是欲破而后立,七次亲征,扫平南北通商之大道,得民心拥护,后娶徐将之女封为贵妃,从此,徐家满门封侯封将,与王家各把持半壁朝野,成对抗之势。如今梁帝乃壮年之君,凌云壮志,立志于在位期间扫平中原,达成千古壮业。可王家二后野心勃勃,太子与皇长女一文一武各有千秋,夺嫡之事又当如何?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说书人一拍醒木,端起了茶杯润了润嗓子。

    满座听客皆意犹未尽,交头接耳起来,一时间茶楼便热闹了许多。

    谢灵韵饮尽最后一口茶,旁边的清秀男子极有眼色,把握时机殷勤地递上蜜饯:“殿下尝尝,这是京城最出名的李记果子,学生今日排了一晌午才买到的。”

    谢灵韵极温柔地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思楠有心了。”

    说这,那纤长皎白的指捏起一块蜜饯,沾了沾唇,:“这便算吃过了罢,本宫不喜吃甜食。”

    被唤作思楠的男子闻言有些失望地垂垂头,心中又有些开心,殿下不喜吃甜食却还沾了唇,殿下是想证明并非是不信任自己带来的吃食,自己是被在乎和信任的呢!况且,殿下点唇的样子也太好看了些...

    谢灵韵倒是没注意到孙思楠的这些花花肠子,她正头疼自己小妹,昨日她已命人换掉了二皇子身边的小黄门,带谢灵竹误入歧途,他其罪便已当诛九族,可如今却也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家早就被宠爱得无法无天的妹妹了,想到这,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孙思楠敏锐地察觉了皇长女的情绪变化,讨好道:“老师,学生下午约了几个同窗共同游湖吟诗,不知老师可赏光同行,指点一二?”

    谢灵韵笑意未改,:“你们同窗小聚,本宫去你们可受约束?”

    一听谢灵韵没拒绝,孙思楠眼睛都亮了:“怎会!我与范大人家二公子常常举办这游湖诗会,往来皆是我等精挑细选的门客,老师大可放心,大家都望得您指点!”

    谢灵韵未费分毫力便轻松得到了笼络人心的机会,面上却波澜不惊似的:“那便谢过思楠盛情了。”

    此时的御书房,梁玉生正伺候着笔墨。

    梁帝此时皱着眉,看着奏折。梁玉生眼观鼻鼻观心,心下却一片了然。

    果不其然,梁帝没过一会就唤道:“玉生,近来东厂如何?”

    梁玉生心头一颤,他却没想到这一层,脸上却已挂上了招牌一样的笑:“陛下真真折煞奴了,司礼监若能打探到东厂消息,梁浦生何至嚣张至此?”

    梁帝不语,许久,:“摆驾芙蕖宫吧,今日贵妃那里煲了汤。”

    梁玉生恭敬地俯首,:“恭送陛下。”

    梁帝踱步出门去了,梁玉生许久才抬头,他一贯善于做这种表面功夫,看着梁帝的背影,露出了个并不算好看的笑。今日的奏折尽是对太子的夸赞,文才武略,心思缜密,用词无所不用其极。

    这奏折是梁玉生亲手递上的,自从上次除了那档子事,梁玉生处处小心,生怕哪留了岔子让钟嘉言那个没了半截身子的奴才钻了空子再做点什么对大殿下不利的事。

    他刚缓缓起身,拂了拂衣角,一直侯在门口的喜鹊赶紧上前来搀扶,小心翼翼地低语了几句,梁玉生本带笑的脸瞬间阴鸷了起来。

    “文曲公主同平津侯世子挽袖游湖?”梁浦生这会坐在摇椅上慢悠悠地赏着锦鲤,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丢着鱼食。

    福来蹲在一旁给他念着今日探子的来信,梁浦生眼睛已经很不好了,蝇头小字断是看不清的,消息只能由福来一点点念给他听。

    “司礼监那边可来消息?”梁浦生看着簇在他手边的一池锦鲤,皱眉道。

    福来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表情,语气更小心地答:“刚来的信儿,掌印梁大人摔打了满院的干子孙,连喜鹊都挨了两个耳瓜。”

    梁浦生久久不语,只是眉头还是皱着,福来只得硬着头皮接着往下念:“二皇子身边的眼线没了消息,好像是大公主动的手,但至今仍不知道是怎么暴露的。”

    梁浦生伸手止住了福来,“命人善待他老娘,莫再查了。”

    福来喏喏应是。

    “老祖宗,扶昭公主到!”门口老远就传来小黄门的通报声,伴着一声扑通,传信的小黄门竟是跑得直接扑倒了梁浦生的门前。

    梁浦生猛然起身,坐了许久的腿麻木了,一时差点没站稳,福来赶紧搭了把手。

    “公主可说有何要事?”梁浦生声线都有些抖。

    “并未,只是说要见老祖宗。”

    “扶我更衣。”还没等福来扶,自己却已经三步并两步地向前去了。

    谢灵竹已是有些不耐了,秀眉频蹙,心里正盘算着,这个阉奴,真真是给脸不要脸,竟叫自己等了这么久。

    梁浦生紧赶慢赶地刚到门口,便看到了公主蹙着的眉,心里暗暗自责,理理袖子确保自己得体,才提步上前。

    “奴拜见扶昭公主,公主金安。”

    谢灵竹这会笑了,“梁督公不必多礼,本宫不过个公主,千岁罢了,跟您这东厂老祖宗九千岁,还差了八千呢。您行跪拜礼,折煞本宫了。”

    梁浦生心里知道小祖宗这是说反话,连扯出个略僵硬的笑:“公主说笑,奴不过是个奴才,不值公主抬举。”

    谢灵竹一挥袖:“起来吧,本宫有事问你。”

    梁浦生知道这算歇了火了,这才收起笑,恭敬地一拜,拂尘站起身来。虽是站着,腰却始终弓着。

    谢灵竹看他这个鹌鹑样生不出一分好心情,气不打一出来:“怎么?皇后娘娘就这样教的你规矩?从前也不见你这样缩头缩尾,好生站好了!”

    在外向来冷面寡言的梁督公竟一个战栗,急忙直了身子:“殿下有何吩咐直接命人吩咐便是,不必玉足踏贱地。”

    谢灵竹翻了个白眼,心说能命人吩咐我还来找你:“少废话,本宫想让你帮本宫做件事。” 她顿了顿,又道:“本宫知道你们东厂的规矩,十两黄金,项上人头。本宫出百两,只一点,这事你给我烂在肚子里,就是皇后那也不能说。”

    梁浦生心里有了数,觑了一眼谢灵竹故作威严的表情,心里暗笑,嘴上恭敬道:“奴明白的,您只吩咐就是。”

    谢灵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左右,确保周围无人,又指指福来:“让他下去!”

    福来抬头看看干爹的表情,得了梁浦生一个肯定的眼神,才躬身快步走出了拱门。

    谢灵竹这才小声道:“我想让你帮我,跟踪我皇姐。”

    梁浦生惊愕地不顾礼节地抬起了头,他本来以为小祖宗这是失了通信使,想拖他日后带些有趣的话本,没想到竟和文曲公主有关,莫非小祖宗这是有所觉察...

    谢灵竹心思都在提防四周是不是隔墙有耳上,没注意他的神情,只自顾自地继续道:“我觉得皇姐在宫里藏了人,我要你查出来这人是谁。”

    梁浦生又是一惊,小祖宗不愧姓谢,虽是稚气未脱,可这敏锐的感知能力不逊于任何一个皇子皇女。这样想着,他恭敬道:“那查出来当如何呢?”

    谢灵竹妖媚的眼波一横,嘟嘴道:“查到再说!”又小声言语道:“我这不是也没想好呢吗...”

    梁浦生只觉得自己骨头都酥了,膝头一软便跪倒了,双手战栗着撑着地,嘴里说出来的话结巴得不成型:“奴..谨遵懿旨...定..不负公主所托...”

    谢灵竹这才察觉异常,一双狐狸眼滴溜溜地转,弯腰垂首,俯首在梁浦生耳边小声道:“梁督公跪什么?”

    梁浦生抖得更厉害了,他控制自己不去抬眼看,可怎么做得到啊,空气里萦绕着她那高贵的楠木香气,眼前是她湿软娇嫩的嫣唇,耳畔回响的是她娇娇的声音,他只觉得自己死了又活,生命都在她的纤纤十指之间,任她抛来扔去,哪怕玩厌了弃之一旁他都甘之如饴。

    他掐紧自己的掌心,颤抖着开口道:“公主莫离奴这么近,奴脏,莫染了您的裙裾。”

    谢灵竹笑,“浦生哥哥不脏的,浦生哥哥忘了往日都是怎么哄娇娇睡觉的?”

    梁浦生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颅顶,娇娇,他的娇娇,自从调到皇后身边,他再也没听到过他的娇娇这样乖巧软糯地唤他浦生哥哥,他是如何哄他的娇娇的?大抵是日日夜夜地抱着,托着,这样哄着,他的娇娇便依赖他了,再也不愿弃了他了。

    怎么会呢?前几日她还那样折辱自己,看自己当众出丑抚掌大笑,可今天她怎么,对他这样好?为了文曲公主吗?这事有什么重要的,怎的就惹她这般操心为难?

    他舍不得的啊,他的娇娇那里用这样谄媚地对自己,自己理应为她做所有事,为她排忧解难,解决万难,这是他应做的啊,哪里用得着娇娇刻意讨好?他做这些事,甚至都不奢望她看见知道,更妄想她理解自己,给自己好脸色呢?

    梁浦生眼神迷离了,不自主地抬了抬头,看着眼前的谢灵竹,嘴唇不断颤抖,却没发出什么声音,只那样不断颤抖着。

    谢灵竹却看懂了,只是不想再搭理他,目的达到便是了,她轻巧地笑了,再未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他在叫,娇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