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即可睡①

    陈意英和李承在公开课上重逢真的纯属偶然。

    她回想着那日进门时，男人一身奢侈又低调的深蓝色正装，镜片稳稳当当地架在鼻梁上，手里拿着一本颇有重量的。同学们在背后悄悄议论他不像老师，像手握签字权的精英人士，但他在陈意英早期的印象中不是这样。

    坏男人，对他的看法就这么简单。

    离那个燥热的高一已经五年了，陈意英从不曾忘记那段短暂而难忘的回忆。暑假期间烈日炎炎，家里空调冷气开得很足，她喜欢在这个环境下享用冰镇西瓜，也就在这个时候，姐姐领着个男人回来。他肩膀很宽，个子高，五官轮廓深刻，带着未及眼底的笑意，陈意英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姐姐看到她，脸上出现了诧异的神情，显然没想到妹妹在家，她重新笑起来，招呼她：“英英，叫哥哥。”

    虽然姐姐掩饰得很快，但陈意英还是捕捉到了。不过她自动忽略姐姐的反应，直截了当地问：“是男朋友？”面对她的疑问，姐姐既没有表现出慌乱，也没有正面回答，于是陈意英就当作了默认。

    男朋友啊，第一次带回家。陈意英慢悠悠地垂下头吃西瓜，听到姐姐随口叫他坐，还说自己就是这个样儿，不爱搭理人。她默默翻了个白眼。

    姐姐直奔浴室，三分钟后从里面传来了花洒的悉悉声——居然去洗澡，抛下她和一个陌生男人大眼瞪小眼，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尴尬。电视里正放着男女主久别重逢的戏码，她愣是一点看不进去，连口西瓜都不好意思吃。那年代“社恐”这词还没横空出世，不然陈意英的两只脚趾搅在一起时，她也不会分心想它们怎么就这么自然地纠缠起来。所以当她准备好话题想要活跃氛围，就已经鼓足巨大的勇气了，可惜对方没有给她机会。

    “西瓜快被你搅烂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到她耳边。陈意英猛地醒过神，低头看果肉被捣出一汪汁水，她三下五除二用勺子舀起来喝干，可能狼吞虎咽地举动取悦了旁边的观众，他毫不留情地笑出声音。

    “有什么好笑的……”陈意英不爽地凿了两下。

    男人瞟了一眼粉红色的小耳朵笑而不语，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支着脑袋说：“刚刚为什么不叫我？”

    “什么？”嘴巴总是比脑袋快，但一两秒的时间足够陈意英反应他话中所指的含义，偏过身试探地问了一声：“哥哥？”

    听到这个称呼，男人挑了挑眉，似乎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眼神直勾勾、有些玩味地盯着陈意英，拖腔带调地应了一声嗯。

    “妹妹真乖。”

    陈意英顿时觉得脑袋冒烟，年轻的小孩因为不敌男人的调戏，当场就红了脸蛋，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怒气：他怎么可以在有姐姐的情形下，对别人用这种暧昧的语气！

    “妹妹把头垂得这么低，是哥哥长得太难看了？”他抱着臂好整以暇地俯视她饱满的后脑勺，弯着嘴角，颇有“良心”的试图缓解此时此刻的窘境。

    “不，你特别好看。”

    李承神情有点意外，他应该没想到看起来如此纯情羞涩的小孩子也会打直球，超出了他对“乖乖女”的认知。

    “可是你不是姐姐的男朋友吗？对我用这种暧昧的语气，不怕姐姐发现？”她挺起腰，眼神严肃地盯着他的脸，仿佛笃定自己正面对着一个背着她姐姐乱来的渣男。

    李承眼里划过一丝荒唐，随后知道她误会了什么，莫名兴致就上来了，他蛮喜欢逗心思单纯的小孩子的，意想不到的乐趣总是特别多。

    “如果被姐姐发现了，你会怎么做？替她揍我，警告所有人我是渣男，或是……”他说到这儿，语调慢慢降下来，嘴角上扬的弧度也随之变大，还生怕对方听不清他的下半句，欠欠地凑近脸，补充道：“收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