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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 新生命

    「这是什麽意思?」在女仆们畏惧的眼神里,连恩从无边的惶惑中扯回理智,忽略死而复生的吸血鬼,镇定地反问:「什麽毒药?是贝拉说的毁容药剂吗?」

    他猜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圈套,可现在若是坦然认下一切,那麽七年来的努力都将会化为泡影。

    如今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够指向他,连恩定了定神。玻璃瓶没有什麽特徵,伊文那疯子也知道下毒不是闹着玩,不会在这种地方留下把柄;而唯一的人证贝拉又是手握毒药的人,她的证词实在无法脱离狡辩之嫌。

    「是啊,毁容,你是这麽告诉她的。」老管家开口,鹰目像是要盯穿他强撑出的平稳般,直勾勾射向那张脸:「贝拉差点儿就信了,还有那些等你成为阁下的贴身男仆後就能厮守的花言巧语。」

    红发男仆看向雀斑女孩。

    不是老管家或吸血鬼自个发觉异处,而是贝拉背叛了他?

    「这个傻女孩,连替达芙妮捉着鸭子让她放血也不敢,你当然得把後果说得羽毛般轻盈,可饶是如此,她也下不去手。」

    克拉克沉着脸,想起那天在阶梯角落看见女仆暗自哭泣时的不解,和听她说出事情原委後的震惊,对着此时还能装作局外人的连恩鄙夷至极:「贝拉的证言如此惊人,我当然也不能单听她的片面之词。夜半的杂物间安静地很,隔着一面墙传来的对话声足以让我判明孰是孰非。」

    连恩脸色渐渐白了。

    为了让贝拉信任他,能有足够的力量动手,他确实反覆说了不少次让她下定决心毁去艾德格外表,好令自己上位的话。克拉克话里已经表明听见了这些,现在唯一能让他不致死地的方法只剩下──

    「阁下、先生,请原谅我丑陋的嫉妒。」连恩闭上眼,痛苦地瘫坐在地:「可我──我真的不知道那药会是这样的效果!卖给我的人只说会令人发起红疹,我──」

    「卖给你的人?」沉默旁观着的坎培尔哼了声,他早在前几日就从李斯特手里获得还剩下小半瓶的毒药,并在昨天完成对成分与来源的调查:「这种毒只流通於黑市,比相同体积的金子还贵重许多,以一个仆役的薪资,你该如何买下它?」

    豆大汗珠自额上涔涔滴下,连恩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无法弥补的错误。

    没错,伊文这男人虽然疯狂,可还是个富有的贵族。他所给的毒药,价值又怎麽会是自己能负担得起的?自己一心只想让罪名定得轻些,将这桩下毒事件归类为一时鬼迷心窍而犯下的错,却疏忽了这点。

    「说吧,是谁给你的。」艾德格往他趋近几步,脸色沉沉:「虽然我想得出的人选只有一个。」

    根据贝拉边哭边在书房中向他和李斯特坦承的事情经过,连恩向她提出要求的日期正好是公爵阁下自舞会归来那晚,而依照李斯特的记忆,当天接近了连恩的除了他这个主人之外,就只有身为晚宴主办的伊文。

    可真难缠。从没料想过恋人昔日的同窗不惜使出这种肮脏手段也要将自己除去,艾德格在得知毒药效用不仅是毁容,而是令人神经麻痹、浑身器官都停止运作後更加警醒──即便他是吸血鬼,碰上身体失控这种灾厄,也只能就此束手消亡。那头总是面带微笑的熊一点儿也不同於他用以示人的形象,而是个彻彻底底的狠戾恶徒。

    在和老管家与公爵的叔父等人商议过後,他们决定演出这麽一场戏码──一方面是让目睹被喂药的麻雀抽搐死亡後,依然不敢相信被骗了的贝拉认清红发男仆并非好人;另一方面则是令连恩坐实蓄意谋害人命的罪名,好让坎培尔将他关入狱中审问,顺绳扯出躲在暗处的伊文?罗宾森。

    跪坐在地的连恩咬紧了牙根。

    错了,一切都错了。为什麽事情会变成这样?贝拉这胆怯的婊子为什麽出卖了他、艾德格这总是夺去阁下注意的人为何死不了?还有老管家,明明知道一切,为什麽不在他真的动手前让他停下?就是阁下的治安官叔父也大错特错,既然能查出毒药来自於黑市又价格不菲,那怎麽就无法顺藤摸瓜,找上那疯子算帐,而非迫不得已的自己?

    不是我的错。连恩愤愤地想。这世界和上帝是这样不公平,凭什麽让他承担所有罪责?况且那吸血鬼也没真的死去──

    男仆停下了内心的埋怨。

    对,吸血鬼。

    艾德格是个异端,是邪恶的化身,他无意间亲眼看见了金发青年吸取熟睡公爵的血液,用毒不过是因为要替阁下除去邪灵,无计可施又怕打草惊蛇,只好出此下策。

    没错,就是这样。给了我毒剂的罗宾森先生也是因为担忧阁下安危,才铤而走险自黑市重金购来这载满罪恶的玻璃瓶。

    「你们不能抓我。」他颤抖着开口,为今日的闹剧找寻出合理化的路径:「艾德格,艾德格根本不是什麽猎户!他甚至不是人类,而是个吸血鬼!」

    大厅内静谧一瞬,窃窃私语声开始自一角涓流般蔓延开来,女仆们花容失色,目光在冷着脸的金发青年脸上打量,彷佛下一刻他就会扑上来撕裂在场所有人的喉咙。

    「我看到了,看到他趁着阁下卧病,悄悄饮阁下的血。」连恩抬起头,声音越来越洪亮:「他肯定是吸血鬼,正常人怎麽能够将牙扎进别人脖子里?阁下,请让教廷的神父们来驱魔吧!这种邪恶生物不该出现在人世间,更不能待在阁下身侧!」

    李斯特神情剧变,大步走到一言不发,任由红发男仆大声指控的艾德格身侧。

    他想让连恩闭嘴,别再像只聒噪乌鸦般振振有词地说着那些重复的话,可还没说出口,肩上就被吸血鬼轻轻一按。

    公爵阁下侧过脸,艾德格朝他摇头,示意不需担心,接着蹲下了身,看着像是在沙漠间寻到绿洲而神采奕奕的连恩:「你说我是吸血鬼?」

    面对他平静的质问,红发男仆只觉一阵凉意扑面而来,声音虽还理直气壮,表情却开始退缩:「没错,我亲眼所见。」

    「那麽现在不妨用你的手感觉。」艾德格面无表情,粗暴地扯过他一只手,按在胸口前:「是什麽吸血鬼能拥有心跳?」

    感受到胸腔传来的跃动,连恩瞠目结舌:「你──」

    怎麽可能?吸血鬼的心脏分明不该能跳跃的,祂们可不是人类!

    艾德格蹙眉,松开了手,取出手帕仔细擦拭和男仆接触的地方:「至於你说看见我在吸血,只是阁下当时气息太微弱,我心急之下想从脖颈脉搏确认有无大碍,大概是角度让你错认了我在饮血。还有其他证据吗?」

    彷佛被抽去灵魂,连恩在指认艾德格时挺直的背脊再度弯曲,周遭仆役的私语声像是一根根朝他投来的利箭,刺得他连骨髓也隐隐作痛。

    那不是绿洲,而是诱骗他接近後倏然消逝的海市蜃楼。

    红发男仆抬起脸,看着坎培尔率领几个卫兵朝他走来,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而陷他於凄惨境地的元凶正和公爵阁下并肩而立,甚至没有分神注意他,只一心望着面带忧色的美貌男人。

    原来不是……不是吸血鬼,伊文那疯子骗了自己,而自己又以先入为主的认知判定了那暧昧动作是他享用美餐的证据。

    ……不是吸血鬼的话,只要被刀剑刺入身体就会死了吧?连恩出神地看着佩在坎培尔腰间的短刀,刀鞘看上去饱经风霜,握柄处却光洁如新,肯定是主人时常使用才导致了这种落差。

    那会是把趁手的利刃。男仆思忖着,一动也不动,在坎培尔站到他身前,要让卫兵们押走他时猛地起身,抽出短刀,抬手就狠狠地朝艾德格心口处刺去!

    几人间只有数步之遥,卫兵和坎培尔料不到事态已成定局後他还会做出困兽之斗,一时间竟然都没能反应;公爵阁下所在角度正好能看见狰狞着脸往吸血鬼扑去的连恩,脑袋一片空白,想也没想就下意识站了出去,拦在吸血鬼身前。

    「阁下!」

    「公爵阁下!」

    「李斯特!」

    惊呼声此起彼伏,李斯特紧紧闭着眼,预想中的痛楚却迟迟不曾出现,他被拥入冰冷却厚实的怀里,耳边传来一声低哼,接着是刀刃落地时撞击大理石的铿锵声响,和治安官暴怒的号令。

    公爵阁下睁开眼,连恩已经被卫兵们压制在地,脸色难看的坎培尔正和同样铁青着脸的克拉克说话,而将他整个人护在胸口的艾德格肩上被划破了一道长长的豁口,血自那里汨汨流出,顺着衣料滴落在地,鲜红与灰白交相映衬,令他格外心惊。

    「艾德!」李斯特颤着嗓音,四下张望一会,朝呆立原处的女仆大喊:「去拿乾净布条来!他得止住血!」

    负责洗衣的女仆慌张地领命而去,公爵阁下不自觉战栗着,向还不知所措的其余人吩咐:「去喊医师,现在就去!驾上马车!」

    「别紧张。」艾德格在他耳边柔声安抚:「只是小伤,不算什麽。」

    「你安静。」公爵阁下眼眶都红了,气愤地剜了眼毫不在乎伤势的青年:「谁让你挡刀了,讨厌鬼。」

    艾德格哑着声音,无奈地笑:「他本来就要攻击我,是你想挡刀。」连恩只是临时起意,角度本就没选好,动作也不够俐落明快,他在听见短刀破风而来的声响时就准备躲开的,谁知道公爵阁下情急之下竟然想以身阻挡,他为了保护傻里傻气的恋人,最终还是被划了一刀。

    这种程度的外伤对吸血鬼本就不算什麽,只不过看上去吓人了点,他傻兮兮的公爵阁下却紧张地像是那刀扎进了心脏一般,让他既想笑又爱怜。

    不讲理的李斯特还想反驳,在看见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後闭上了嘴,接过女仆跑着捧来的布条,笨拙地紮紧那处,眼角依稀闪着水光:「好了,痛也不许叫。」

    若非身在众目睽睽的大厅中,艾德格真想在他漂亮的眼上落下数也数不清的亲吻,用尽世上他所知的所有甜言蜜语哄他别再流泪。

    眼看这儿已经没了自己的事,坎培尔让属下押上万念俱灰的连恩,和侄儿告别。他们一离开,克拉克就走了过来,低声道:「阁下,您在这和艾德格如此亲密,还是有些……」

    猜想老管家大约是被叔父问了些什麽,李斯特心下了然,含糊地应了一句「别担心,我知道」,让收拾完残局的老者回房休息,自己处理剩下的事。

    克拉克叹了口气,朝目光始终锁定在公爵阁下身上的艾德格看了眼:「也罢,现在有人能护着阁下您,我也就放心了。」

    红晕沿着脖颈爬上双颊,李斯特目送老管家回房,又交代达芙妮好好安慰半日下来备受打击的贝拉,眼看其余仆人已将大厅复原成骚乱前的模样,便领着吸血鬼回了卧室。

    「吸我的血。」

    刚锁上门,李斯特便解开衬衫领口,踮起脚将修长颈项凑到青年唇边,语调急切:「吸了血会癒合得快一些吧?」

    从头到尾就没在意过那道伤的艾德格一怔,拿没受伤的手臂揽过公爵阁下腰肢,闷声道:「……现在没有办法满足你,所以吸不了血。」

    李斯特茫然地看着他,好半晌才意会过来,委屈地瞪他:「没有、没有要做……只是让你吸血……」

    成功逗弄恋人的吸血鬼笑起来,轻捏他红通通的耳垂:「真的没事,这种伤半天就好了,不需要吸血。」

    在他的再三保证下总算相信青年是真的不在乎伤口,也并无大碍,恐惧姗姗来迟,李斯特展臂抱住他的腰,软绵绵抱怨:「不准在我担心你的时候开玩笑。」

    艾德格亲亲他的耳朵:「只是不想让你一直露出那种表情。」

    「你流了那麽多血,我要怎麽无动於衷?」公爵阁下撅着嘴,一般人见到这麽多血不都该一样惊慌吗?受伤的又是他的伴侣,即便青年身强体壮,又并非人类,那也无法令他全然放心。

    「小傻瓜。」艾德格用没受伤的手在他背上轻抚,温柔而规律:「以後不会了,所以别再这麽愁眉苦脸,笑一笑吧。」

    李斯特抿着嘴,将脸埋在他胸口:「不要。」

    「笑了就亲你。」搬出无往不利的筹码,吸血鬼低声诱惑还闹着别扭的公爵阁下:「一个早上没接吻了,不想要我吻你吗?」

    依偎在他怀中的人动了动,没一会儿便露出那张精雕细琢的脸庞,眼眸湿漉漉的,连带睫羽也含蕴着暧昧水气。

    漂亮男人望着他,蜜糖般微微一笑,脸蛋绯红,轻轻闭上双眼,向青年张开了红润唇瓣。

    「我的宝贝。」艾德格也跟着他笑起来,低下了脸,双唇贴上他正羞怯邀请自己的那儿:「我的爱。」

    「这下你们总算能放心了。」

    晴朗无云的天里,挂念着晚辈的朱利安登门拜访,带来了在外头闹得满城风雨的消息:「昨天治安官和警察拘走了伊文?罗宾森,牢里的老鼠和霉味可有得他受的。」

    距连恩的失手已经过去一周,艾德格肩上伤势早已痊癒。顾及朱利安身份特别,李斯特在进入会客室时就吩咐克拉克别让他人打扰,也不准吸血鬼继续以贴身男仆的模样侍立在後,三个人坐在靠背椅上就这麽对话起来。

    「那家伙能有这麽容易束手就擒?」艾德格坐在公爵阁下身侧,将他相形娇小的手掌放到自己手上,成了十指相扣的模样:「淘金者那儿呢?不是说毒剂是从那取得的吗?」

    连恩在狱中供出了事情始末,包括伊文是如何在酒馆威胁他,以及嘱咐他设法往艾德格的食物中掺入药剂。得到证词的坎培尔察觉出淘金者极有可能就是黑市交易进行的场所,於是调派诸多下属前往彻查。

    「不知是从哪得来的风声,酒馆在康奈尔父亲包围前就先停了营业,老板也不知所踪,还能找到人的都是压根没法进入黑市的喽罗。」

    他们俩一来一往探讨着事件後续,李斯特却呆坐在椅子上,手心紧张地沁汗。

    朱利安突然造访,他今天也没有预定出门的行程,从早上起便一直是随意的居家打扮。虽然和凌乱等形容词搭不上边,可也绝对不是能够和吸血鬼长辈进行正式会面的装扮。

    不如我找个理由先离开,换身衣服梳起头发再过来?公爵阁下暗忖,手指轻轻动了动,被发现他异样的艾德格牵得更紧:「怎麽了?还不舒服?」

    漂亮男人说不出只是想去换身衣裳的话,含糊着答应:「有点儿晕,想去拿药吃。」

    他也不算扯谎,这几天来确实时不时就一阵头晕目眩,和前两个月赛艇时感受到的不适极其雷同,尤其是一早起床时,刚睁眼的他眼花得动也不想动,只能靠在吸血鬼怀里撒娇说着难受,让心疼他的青年在脸蛋上落下一个个吻。

    对面的朱利安看看旁若无人的他们,在瞥见李斯特领间隐约透出的红痕时放下瓷杯,兴致盎然地微笑:「公爵阁下,我也粗通点吸血鬼间的医疗手段,能否让我帮您诊断?」

    艾德格困惑地看向叔父,又看向这几日里已经让医师检查过,却说不出哪里有恙,只交代他好好休息的李斯特:「让叔父看看?」

    恋人虚弱无力的模样也让艾德格担忧不已,生怕是在自个惹他伤心的那阵子折腾坏了身体,但又瞧不出问题明确出在哪,输入自己的血液也只能缓解一时,即便朱利安不提这荏,他也会想方设法替李斯特找出异样根源。

    公爵阁下茫然地凝视吸血鬼,又看了看对座的男人:「那就麻烦您了……需要听诊器或什麽器具吗?我让克拉克去准备?」

    朱利安笑起来,他的五官温和,笑容极为符合他作为学院讲师带给人的印象:「不必。吸血鬼们看诊的手段比人类简单得多,况且您也是半个同族,那就更容易了。」

    得到艾德格鼓励般的轻捏掌心,李斯特点点头,好奇而紧张地看向已经走到自己身前的朱利安。

    年长的吸血鬼伸出手,却不是往他觉得疼的头探去,而是按上了肚腹。

    「朱利安先生?我的肠胃并没有问题。」公爵阁下傻愣愣地出声。

    一旁的金发青年先是与他一样疑惑,想起某种可能性後却难得失控地睁大了眼:「叔父──?」

    朱利安收回手,方才透过力量感知到的动静足以让他牵起不加掩饰的笑,而後偏过脸斥责起侄子:「艾德,你可真是个粗心的父亲。孩子们有三个月大了,你怎麽会一无所知?」

    「是,我──」一时之间连话也说不清,艾德格将手覆上恋人还柔软平坦的小腹,仔细感受那其中透过羁绊传来的微弱动静,虽然声音还极轻,又略显紊乱,但确实是两个新生命的脉动,激动让他开始急促发问:「我该怎麽做?该多给李斯特一些血液吗?孩子们或许同样需要我的血?」

    漂亮男人怔在原处,好半晌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麽。

    孩子?他和艾德有孩子了?

    「我怀孕了?」他垂下眼,看着被吸血鬼大掌温柔抚摩的地方,因为过於震惊,嗓音都比平时高上一些:「但、但我并没有月事,怎麽会怀孕?」

    「吸血鬼间并不需要像人类男女结合才能产下後代。」睽违许久,即将迎来两位新成员加入家族,朱利安的愉快并不下於欣喜万分的侄子:「艾德的双亲都是男性,也依然生下了他。」

    彷佛置身梦中,李斯特转过脸,看向目光无限柔情的伴侣:「你……艾德,为什麽不告诉我?」

    如果同性吸血鬼间能拥有孩子,艾德格应该早就知道他俩也可能会有後代,那就能够成为说服老管家放弃安排相亲的有力理由,独占欲强烈的青年没道理放过这机会。

    「只有纯血的同性吸血鬼才能孕育新生。」与伴侣同样讶异,但更为惊喜的青年低声和他解释:「你是被我初拥後才拥有血脉的半血,我不曾听闻这种前例。」

    他当然也想过和李斯特拥有孩子,但男性半吸血鬼怀孕的事情前所未闻,李斯特虽然有着女性性器,却没有月事,怎麽看都难以实现这梦想。

    但奇迹般地,他们现在有了同时流淌着两人血液的後代。

    「不管怎麽说,这之後都得小心才行。就算是纯血也会在这几个月里头小心翼翼,您是半血,更需要注意。」不得不替晚辈们操心,朱利安叮嘱起两人:「和人类一样,这段期间别提重物,适度活动无妨,但不要太累,想睡了就睡,半血体质强度不比纯血,又需要供应孩子养分,更需要睡眠。」

    还沉浸在不真实感中的李斯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盯着小肚子发呆;他身侧的艾德格倒是认真,缠着年长吸血鬼问东问西,就差没有拿纸笔抄写下来。

    当公爵阁下总算能从肚子上移开目光时,朱利安已经准备起身告辞了。才察觉自己过於专注在怀孕消息带来的喜悦里,压根没有好好招呼吸血鬼的叔父,李斯特紧张地起身:「朱利安先生,我送您出门吧。」

    年长的吸血鬼摇摇头,看向轻按着伴侣肩膀让他坐回原处的侄子:「让艾德来就行了。还有,您是不是该称呼我叔父?」

    李斯特亮起双眸:「……叔父!」

    朱利安微笑颔首,不明白这有什麽好高兴的艾德格揉了揉公爵阁下的头:「乖,在这等我。」

    公爵阁下点头,听话地窝在柔软的沙发椅中,继续用手摸着肚皮,感受身体内刚冒出小芽的新生命。

    一路将人送到大门处,艾德格看着特意只喊上自己的朱利安:「您有什麽只能告诉我的话吗?」

    年长的吸血鬼踱在他前头,闻言回过头:「你的小公爵脸皮薄,所以交代你就行了──半血女性怀孕时更需要孩子父亲的血液和交合,他不是完整的女性之躯,所需只会更多,你得努力点,好让他们三个健康。」

    没想到叔父会这麽直言不讳,艾德格愣在那儿,手不自觉摸上嘴角:「……我会的。」

    「你父亲们也该知道这消息,我晚些会让蝙蝠捎去喜讯。」朱利安惬意地吐出一口气:「只是他们如今不知道游荡到了哪片大陆,知道时说不定孩子们也满月了。」

    想起自己那说走就走,在几年前更索性直接将黑森林扔给他管理,就此开始环游世界的双亲,艾德格眼角微微抽动:「……有劳您了。」

    「客气什麽。时间过得可真快,我们无法从外表感知到岁月流逝,照镜子时我还常觉得自己只有二十出头呢,现在看着长大的孩子却已经要成为人父了。」外头街上的马车軲辘滚过道路,行人穿越在石板街道上,看似无所交集,却又是让时间悄声前进的点与线。年长的吸血鬼往二十年前身高只在自己腿边,如今却已高出他近半个头的侄子笑起来:「要幸福啊,孩子。照顾好你的伴侣,侄孙们出生时,也邀请我参加庆祝宴会吧。」

    在会客室专注着思考孩子出生後是人类还是吸血鬼、长得会更像是谁、该怎麽替孩子编造出合理身世的李斯特肃着张脸,正想到重要处,会客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孩子们的另一位父亲走到椅子前方,紧紧搂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