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孔雀番外：海王和海王的重逢1
星巴克咖啡。 两个女生正在悄悄低头交换眼神，窃窃私语。 她们低声聊天的内容是：前排那个小哥哥，可真是帅啊。 从排队的一开始，她们就注意到那个小哥哥了。 小哥哥一米八五的个子在路人群中非常醒目，后排几个男的都只能够到他肩膀这样。他清瘦的脊背在人群中挺拔出一截来，后脖子线条很好看，再往上扣着低低的鸭舌帽，只能看到几小撮乱发从帽檐下面飞出来。 自始至终，其实这两个女生都没有看清小哥哥的脸。她们只看到他的背影，看到他穿着黑色潮牌T恤，露出来的手臂有一小截刺青。 而且这个小哥哥也不像是“精心打扮”了出来的，因为他帽檐下的金色头发乱如鸡窝，而且……他脚下还拖着一双拖鞋。就好像只是下楼出来倒个垃圾这样的。 可光是看背影，她们就已经笃定了：一定很帅，绝对很帅，不帅你拿我涮锅！ 她们屏息等待，终于等到了这个小哥哥排队取好了自己的咖啡，“转身离开”的这么一个珍贵的瞬间。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镜头仿佛忽然之间变成了一个慢镜头。小哥哥低着头，黑色帽檐下只露出了极少的一点下巴轮廓。他低头擦过人群，拎着纸袋子匆匆离开。 可光是这样一个“只能看到下巴轮廓”的匆匆侧脸，就已经让两个女生内心开始尖叫了：这一定是明星吧？是吧，是吧？ 你们看到他皮肤有多白了吗，好像在抖音里面打过滤镜了一样啊！ 你们看到他帽檐阴影下的唇形有多性感了吗？薄唇带着一点樱花一样的色泽，颜色很淡，可是很要命啊！ 在两个女生打鼓一样的剧烈心跳中，慢镜头的鸭舌帽小哥哥已经推开了门，准备离去。 “等一下！这位小哥哥！” 其中一个女生终于鼓起勇气，冲了过去，把人给叫住了。 小哥哥的门只推了一半，回过头来看她。 他身形站在门里门外的交界处，内里是18摄氏度的冷空调，外面是正午时候瀑布一样垂落下来的日光。 他站在日光交界，轮廓线被模糊开，仿佛天然带着光一样。 他侧过头，视线微微下垂，音色平稳：“……有事么。” 女孩抬头，终于能看到除了下巴之外多一点的内容了。男孩子的鼻梁高挺，眉眼则隐在黑色的阴影之中。那垂下来的眼睫，很深、很浓密，像是带着许多心事。 “请、请问，可以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我……我朋友她想要问你要联系方式。”女生指了指在排队的自己的朋友。 “噢。” 男生沉默了一会儿，只淡淡回应：“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说完这话，他就推门离开了。 身形消失在了过曝的日光中。 ＊ 乐队的表演结束之后，几个乐队成员在后台休息。 “哎，你们看到那个女经理的眼神了么？我觉得她对我们之中的某个人有意思诶。” “这也太明显了啊，连我都看出来了。她肯定是对杭星有意思啊！” “是我我也得有意思！又帅又有才华，人气最高，现在还成了合作关系。看来那个女经理是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你说咱们要不要怂恿一下杭星出卖肉体？说不定可以给我们乐队换来更多资源呢哈哈哈……” 几个成员用揶揄的眼神看向角落的男生。 男生却只是擦着吉他，始终沉默不出声，好像这头的闹剧都与他无关。 其他人也起哄不下去了，笑话默默就结束了。 这些乐队成员都是杭星以前的老朋友。大家都了解他以前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因为了解，所以更加无法理解现在的杭星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个高调得恨不得向全世界都展示自己的胸肌腹肌和翘臀的酷拽男孩，本来是用来放进世上所有的偶像剧来让他做主角的。 他天生就适合做主角，天生就该被聚光灯打亮，让所有人都崇拜他、喜欢他，被他wink时候的魅力所征服迷倒。 可这些日子，他完全变了。 他变得更加内敛，更加沉默，更加“收”，仿佛像个一夜之间长大的男人。 谁也不知道变化是什么时候来的，可它就是这么发生了。 众人散去之后，留下杭星一个人在后台化妆间。他打开手机，随手刷了刷屏幕。 社交软件上有几条消息弹了出来。 “嗨，小哥哥，可以聊两句吗？” 一些网名各样的无聊女网友们给他发了私信消息。 这些打招呼的私信里，有些直接大胆，有些性感热辣，有些文艺含蓄。 有些一上来就问他要不要“玩真心话，是暧昧话题那种哦”，有些则说自己“刚失恋了，心情好难受，想找个人聊聊天”，还有些则比较正式的开场，“看到你的主页里有很多生活碎片，很喜欢你拍的摄影，感觉很有个性，以及你本人气质很痞哦，像港风那种潮男帅哥，很不羁的感觉，看到的那一刻就心动了！可以和你聊聊天吗？” 不一样的开场白语气，不一样的对象。 五彩斑斓的人间从他眼底滑过。 但他并没有任何想要回复别人的欲望。 他把所有消息都按了已读，接着关上了界面。 如果他的老朋友们此刻在场，大概会非常诧异：因为杭星在他们印象中绝对是海王级别的人物，鱼塘很挤，备选列表很多。 这样集迷人魅力于一身的男生，就该被许多人讨好着、簇拥着，就该从花花丛林中走过，欣赏过许多瑰丽，但最终不带走一片云彩。 可他现在怎么回事？ 莫名就过上了一种清道夫的生活？？ 在关上界面之前，他心中有个地方似乎动了动。 他重新打开了软件，在自己的“特别关注”里，找到了那个id名为“今天也不是什么好人”的头像。 那个头像始终灰着。 他点进去，主页上一片空白。所有个人消息都被系统自动清空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 这个号的主人已经注销了账号。 一个人，其实可以随时随地就撤销一个自己在网络上的身份。 而一个账号，一旦被注销，就意味着它存在在这个网络世界上的痕迹被抹去了。 ……已经半年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反复点开这一个已经被注销了的账号，去查看那一片空白的主页，去给她留一些她再也不可能登录上来看到的留言。这像是自导自演、自我感动的戏码，可他偏偏没有别的选择。 半年前，在演唱会那一天，她明明就答应他，会来看演唱会现场的。两人还约定晚上会见面。这大概是他最接近幸福的一次。 但那天她放了他鸽子，她没有来。 不光没有来，她还再也没有上线过，也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这之后，她像是彻底人间蒸发了。他疯了一样给她发消息，一天查看几百次她的动态。可那些动态动也不动，没有音讯。再之后，她的账号就注销了。 从此，她就消失了。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度过那几天灰暗的日子的。 他以为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反复把聊天往上拉，查看他之间说过的每一句话。 可都是很正常的日常对话。他向她汇报自己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刷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对面的人虽然爱答不理，发十条才回一两个“嗯”，但却都是一如往常的聊天频率，没什么不对的内容。 聊天记录再再往上拉，就拉到了他们之前的一次长对话。 那个时候，他正站在走廊的夜风下，头顶是夜空和星辰。 她罕见地给他打了长长的一串话。 “我的条件就是，虽然是男女朋友，但我们的关系仅限于网恋。平常就线上聊天，不约会，也不互相介绍给对方的朋友。当然，我先提前说好，结婚之类的进一步可能就更加不会有了，仅限于短期恋爱而已，最终的结局肯定就是分手，不可能会有其他的出路。简而言之，这很有可能是一段没有前途的、镜花水月的短期感情，用来排遣寂寞。如果你能接受的话，那就扣一个1。” 那个时候他在走廊上揪着自己的头发，转啊转，转啊转，心里暴躁地想：扣什么1？这种表白和确定关系的时候，为什么要让他扣1？？搞得像是直播带货。 他问了一句：为什么啊？你为什么就一定这么肯定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 对方说：你别管我为什么这么肯定，就说自己能不能接受这样的关系吧。 他有点不开心。虽然谈恋爱不一定可能一定能走到结婚这一步，但是你还没谈上，先这么明确地告诉我“这段感情不会有任何结果”，“这只是用来派遣寂寞的”，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他没想到结婚这么长远，可也不想只要一段“镜花水月的短暂关系”那样易碎。如果可以，他不希望仅仅只是“线上聊天”的那种网恋关系而已，他想要走到现实，真实地让她成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可那个时候他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选择权。“是”和“否”从来不在他那里。 如果他当时不答应，可能连女孩提出来的“网恋”这层关系都没有了。 那个时候他无名无分的，每天除了说“我想你了”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他每天做的事情都是刷新看消息，等待她上线，以及给她发“你为什么还不回我”之类的简讯。 他其实很弱势。陷进去之后就完全被她给掌控了。所以，即使只是“网恋”，对他而言也是关系的进一步，他根本无法拒绝。 他最终还是扣了一个“1”，表示同意。 对方很满意，说，那我们的关系就这么确认下来了。 然后他们就成为了一对“网恋”之中的男女。 之后他会继续向她汇报每天吃什么穿什么的生活日常，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不同。可是因为有了这层被她亲口承认的、浅薄的“名分”在，他觉得很甜蜜。 现在回想那个时候的自己，又像是最幸福的人，又像是最可悲的人。 直到她把账号注销了，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他才忽然醒悟过来。 他和她，本来就是靠着微弱的网络纽带，联结在一起的。 他只有她的这个账号而已。 除了这个账号，他并不知道关于她的任何事。她多大了，做什么工作，在哪座城市，长什么样子。 她的所有真实信息，他一概不知，她也从来不透露。他只能靠这个账号联系到她。 但现在，她已经把这个账号给注销了。 她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从此以后，她就归入了茫茫人海之中，成为一个不知道长什么样子的存在，或许有一天和他擦肩而过，他也没办法把她认出来。 他才知道他是真的失去她了。 真的真的失去她了。 一个人如果想要消失，真的，太过容易了。 他从来都没有话语权，故事的走向早已被她轻易主宰了。 杭星仰头，长久地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有脚步声响起。 化妆师急急忙忙走进来：“临时要加一场，人手怎么够嘛？” 化妆师走到一半，停顿住了。远远地看，杭星抬头仰在躺椅上，神色悲伤，面上隐约有一点泪痕…… 这是哭了？ 杭星听到脚步声，立刻坐起，又恢复了平静神色。 他扣上鸭舌帽挡住脸上神情，没和任何人多一句解释。 化妆师小声道：“……主唱老师，主办方刚才通知要再加一场……” 杭星低着头，阴影下看不清表情，只淡淡给了一句：“……嗯，知道了。” ＊ 乐队是近期又新组建的。 之前那个乐队因为成员的退出而解散了。唱片公司无能为力，临时加入新的成员只会动摇乐队的人气而已。最后剩下的几个人各自分开，登上火车去不同的城市发展。 那个出过专辑、曾经在一座城市里掀起风浪的乐队，那个在演唱会现场被千人簇拥的夜晚，仿佛都只是夏天里一闪即逝的泡沫罢了。 每个人都开始自己新的故事，有些人断了联系，有些人开始实习工作、踏入正轨。他换了一座城市，组建了新的乐队，只是不温不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水花。现在每日在做的只是进行常规演出，偶尔收获一些乐迷的礼物。 老成员之间偶尔会相聚。上一次相聚是在上海，因为乐队里最成熟的那个队员——同时兼任商务工作和外交工作的那个漫画小哥哥，现在毕业了正在世界500强实习，节奏很忙，分身乏术。剩余的两个人就迁就了他的时间，跑过去和他见面。 三人见面约在了一家热热闹闹的馆子。漫画小哥哥坐在袅袅雾气里微微笑着，他身上穿着西装和白衬衫，打着领带，挽起袖子在给大家夹菜。虽然依旧是以前的那个他，但是穿了正装以后难免帅气了很多。贝斯小哥哥以前觉得他好像不太正经的感觉——就是那种表面看上去很正经，实际相处过后总觉得他腹黑腹黑的、性取向如谜团一般的、而且行事也不太那么正经的——那种感觉。 但是没想到不正经人也可以是学霸，也可以成绩履历都很优秀（至少呈现给外人看的部分可以伪饰到很优秀）。贝斯小哥哥有些感慨，知道他们组乐队的时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因为有人已经踏上新生活了，过去的日子也只能用来怀念了吧？ 乐队解散之后，贝斯小哥哥就回老家了，在Z城的音乐培训机构做老师，很稳定的朝九晚五的工作，目前正在被家里人介绍相亲之中。其实他也没想要这么早就结婚，总觉得可以再等上五年八年的吧，或者一直不结婚也挺好的。但小镇青年难逃催婚压力，于是跑出来和兄弟聚一聚，顺便倾诉一下压力与烦恼。 贝斯小哥哥端了酒杯，和杭星碰了碰。 “我们之中好像只有你一直没变诶。” 杭星还是那么帅，那么酷，那么拽。在这家热腾腾的川菜馆子里，他依旧是所有女人的视线核心。 他就只是懒洋洋地那么坐在那儿，扣着鸭舌帽，倒一杯酒，就让许多人挪不开视线。 倒酒这一个动作，这家馆子里每分钟都有好几个人在做。却只有他倒酒的姿势能让人眼睛一眨也不眨，盯上半天。 他的每一根手指都骨节修长，扣着啤酒瓶，倾斜一点弧度，脸上没什么表情。 酒精液体在杯壁上回荡着，他凌乱金发下的左耳扣着一颗黑色的耳钻，顺着耳钻往下，只露出一点点下颌线弧度。 贝斯小哥哥知道杭星还在做乐队。杭星就是那种人，可以一直在梦想里发光发热，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我就是全世界”的那种人。 他其实很羡慕。羡慕杭星这种潇洒和飞扬的肆意。 “对了，小鸡仔在干嘛？”杭星忽然问。 漫画小哥哥顿了顿。 小树苗退出了乐队之后的全部事宜，都是漫画小哥哥一个人操办的。手续是他办的，连向公司和宣发团队解释也是他一个人完成的。他跟剩下两个队员只是潦草地解释了一下小树苗退出乐队的原因：身体不好，爸妈喊她回去好好念书，顺便住家养身体。 其实杭星不知道小鸡仔究竟多大了，他没过问实际年龄，看个头，小鸡仔只到他的胸口这里，这个发育程度他甚至不能确定他究竟有没有成年。所以听到“爸妈喊他回去读书”这个理由，他立刻就接受了。 一个男孩子怎么能只长到他胸口这里呢？真是太不争气了，出了门会被人欺负的啊。 所以啊，还是回去好好读书、好好发育吧，等长成了一个大男孩，再和他们相聚也不迟啊。现在这个阶段，就不要再去打扰他了吧。 杭星的心里忽然就有点酸酸的。那种和重要的人分别的感觉，那种酸酸涩涩的离别感，混合着酒精，一起被他吞入了喉咙。 “……所以，你和那个网恋的女网友，之后就再也没联系了啊？”贝斯小哥哥问。 此时大家已经喝了很多酒了。许多话题已经肆无忌惮了。 杭星眼角酸涩，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嗯，没联系了。”他说，“再也没联系了。” 贝斯小哥哥没听出来他嗓音里的颤抖，只是摇摇头，很遗憾地说：“所以啊，我当初就说了，网恋是非常不靠谱的啊，你没看新闻吗？‘男子网恋被骗三万八，对方竟是俩孩子妈’，这种新闻比比皆是，谁知道对面的人是男是女，有没有结婚啊？” 杭星握着杯子的手忽然一顿。 他在袅袅的雾气里，侧头，看了贝斯小哥哥一眼。 那一眼里，混着一点迷惘、一点思索。总之是相当复杂的表情。 “怎么了？”贝斯小哥哥问。 杭星摇摇头，又默默开始喝酒。 喝了半杯，他又抬头，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她会不会已经结婚了？ 因为结婚了，所以她才注销了这种男女交友的软件账号，想要重新回归真实生活？ 所以，他是真的被她给丢下了吧？ 杭星抿着唇，忽然觉得这一杯子里橙黄色的啤酒有点苦，哭得他心里都在发酸。想到她可能结婚了，想到她可能回归了生活轨道，正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他就觉得灯光下这杯摇摇晃晃的酒就像他的眼泪一样，跌跌撞撞地四下敲打着杯壁，找不到出路，却又无法真的平静下来。 兄弟聚会结束之后，杭星又重新回归了自己的生活。 但是除了觉得日子更苦了之外，他的生活依旧没什么变化。他甚至开始对周围女孩的邀约感觉到厌烦，还有点自闭。 这种自闭让他原本五彩斑斓的花花世界，化为了一片极其平静的湖泊。日子刻板而一成不变，仅仅只是排练、参加演出、做活动，之后就是回来睡觉、写歌、一个人半夜起来在冰箱里开一瓶可乐然后咕咚咕咚喝下去，在阳台抽烟抽到半夜。 他依旧会打开那个社交软件，去看看她已经注销了的那个账号。他不忍心卸载软件是因为这里还留着他许多的回忆，留着他那些长长的聊天记录。他翻聊天记录看他们过去的那些聊天会又哭又笑，一直翻到半夜，等到天色亮起。天色亮起的时候，他会正好看到她说的那一句： ——当然，我先提前说好，结婚之类的进一步可能就更加不会有了，仅限于短期恋爱而已，最终的结局肯定就是分手，不可能会有其他的出路。简而言之，这很有可能是一段没有前途的、镜花水月的短期感情，用来排遣寂寞。 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规划好了，早晚有一天要注销账号？ 还是那个时候她已经有男朋友、或者未婚夫，所以界限严格地把他当成一个“网恋对象”来对待，不踏过半点界限？ 他抽很多烟，脚下都是烟蒂，但是想不出答案来。他也再也问不到答案了。 有时候忍不住了，他就去她的聊天界面上打下一句“我想你了”。 他打得很克制，因为知道一个已经消失了的账号不可能再看到这些消息，多打一次只是多让自己难过一次罢了。 可他往上翻，他依旧打了好几十次“我想你了”，在不同时间点的深夜。 这一天演出结束之后，他们结束了粉丝们的簇拥，坐到商务车上准备回去排练。大家在讨论着这一次演出能拿多少分成，杭星却只是盯着窗外，表情平静，随手刷了一下手机。 他又看了一眼那个被注销的账号。 空空荡荡，一如他心里的湖泊。 要退出软件的时候，上面又出现了许多条私信招呼。 他向来都有许多的私信，来自不同的女网友们。但他没有心思回，也懒得成为别人的鱼塘一员。 他习惯性把这些私信都点成了已读，目光随意一瞥的时候，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在最底下一条私信上多停留了两秒钟。 那条消息很简单。 ——弟弟的鱼塘很拥挤吗？ 语气懒洋洋的，还有点揶揄的意思。 他点开，反复地品着这一句话。 这个用词他有些熟悉。之前“今天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这样动不动调侃他的。 他的手指忽然有些颤抖。会是她回来了么？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太过天真，只是看到一个人说一句带着她风格的话，就觉得全世界都是她一样。仅仅凭着这一句话，能确定什么呢？ 可他竟然难得有心思回了。 他忽然想要和她说说话，多说一些，多了解她一些。哪怕理智知道不是她，但哪怕是一个有10％相似度的替代，也会让空落落的心忽然好过一点吧？ 他沉吟了片刻，给对方回了几个字：不挤，有余位。 这是他半年来第一次回复其他女网友的信息。回别人信息的感觉有点陌生，毕竟他不做海王很久了，忽然开始线上聊天竟然有点社恐了。 他甚至还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不够幽默、不够有意思，会不会让别人觉得这位网友聊起来其实挺没劲儿的。 但好在，这个id叫做“姜小姐”的网友，很快就回复了他。 ——有余位的话，就给我留个位置吧，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