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雪（九）

    星期天上午推开房门时，颜之雪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那份心情没持续多久，在看到餐桌旁的空荡的座位时，便消失了。

    王姨拿了颜之雪的早餐出来，跟她解释着今天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最后还问她，“之雪想出去玩吗？”

    颜之雪能感受得到，王姨是真的关心她，怕她在家里闷坏了。她点头：“我打算出门一趟。”

    “那我去打电话，叫司机开车送你。”

    “好的，谢谢王姨。”颜之雪早就猜到王姨会这么说了，她报了个离林初住的医院差两个公交站距离的商业街，任谁听了都会以为她是单纯去逛街的。

    上次颜之雪跟林初相当于不欢而散，但颜之雪不想就此赌气不去见她了。林初的父母因为她年少怀孕断绝了跟这个女儿的关系，颜雅巴不得跟林初划清关系以让何颖放心，如果她再不去，那谁还会记得在病房里的她的养母呢。

    颜之雪今天出门的戴了个棒球帽，穿着款式简单的白衣黑裤。除了识货的人能认出她的手表贵得惊人外，颜之雪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个很普通的高中生。

    林初现在住的是双人病房，她隔壁床是个老太太，女儿儿子轮流每天来陪床，还有小孩子过来探病，场面热热闹闹的。只是他人过得越热闹，就越显得她冷清。

    不过今天这场景被打破了，因为颜之雪提了很多东西过来看她。而且她考虑到林初现在身体虚弱，甚至不肯让林初帮她提东西。

    隔壁床的女人是个自来熟，见状跟林初感叹：“林初，你女儿来看你啦。”林初嘴唇嗫喏了几下，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明明可以否定的，但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没血缘也处出了实打实的感情，澄清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倒是颜之雪微笑接了话：“阿姨好，我来看妈妈了。”她一件件整理买来的东西，把有机水果、牛奶、还有一些要勤换洗的生活用品都摆得很有条理，一看就是个在家里做惯了活的孩子。

    在颜之雪洗了水果主动端给隔壁床一家，还拆了包外国零食给小孩子吃后，女人对这个女孩子的印象简直是好到了极点。她连连感叹林初有福气，女儿这么孝顺懂事。

    不久后，女人又问起了平时为什么没看到颜之雪来，颜之雪跟她解释：“我平时上学来不了，所以打算请人来照顾妈妈。”至于爸爸这个话题，倒是被二人默契略过了。

    林初躺在病床上，怔怔地看着颜之雪跟别人有说有笑，她在这之前甚至都不知道颜之雪身上还有这一面，她对颜之雪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天黄昏中孤寂的女孩子，现在看来她的想法实在是过于片面了。

    颜之雪陪床了一天，要不是颜亭兰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她都没察觉到已经这么晚了。

    “之雪，你还在外面吗？”就算通过电子设备，声音不可避免有几分失真，传来的音色依旧听得人心头酥麻。

    “是的，不过我打算回家了。”

    “要张叔开车过来接吗？”

    颜之雪想了想，说：“可以，我去打个电话给张叔。”

    “直接跟我说吧，我正在车上。”

    颜之雪的大脑宕机一瞬，“那，二十分钟后商业街见吧。”

    “好的。”

    话是说完了，但那边没挂电话。是颜之雪发现仍在通话中，才把电话挂了的。

    颜之雪赶回了病房，跟里面的人道别。由于人多不便谈私事，她凑在林初耳边轻轻说了句“下次我让颜雅来看你”，然后便戴着棒球帽离开了。

    只留下她买来的一大堆东西陪着林初。林初目光追随着黑发飘扬的少女，恍惚间觉得颜之雪的背影已经很像个成熟的大人了。

    颜之雪查了下公交，发现要等很久。至于的士，几乎都去交班了，根本没有司机停车。于是她几乎算是跑去商业街的，边跑边后悔，刚刚为什么就顺着颜亭兰的话说了。她终于发现了，她好像一直在被颜亭兰带着走。

    快速奔跑的结婚就是，她到的比颜家的车还早些。

    颜之雪拉开后门，一阵舒服的冷风便朝她吹了过来，颜亭兰看清她时，眼眸睁大了一下，有点错愕的样子。颜之雪一无所觉，心里觉得颜亭兰戴的白色棒球帽和同色上衣很好看。她认为颜亭兰很适合白色，因为这显得他整个人清爽干净，愈发出众了。

    不像她自己，现在肯定很狼狈，因为颜亭兰拿了纸巾递给她。颜之雪道了声谢，默默接过来擦汗，一时车内也无人说话。

    “之雪吃饭了吗？”最后还是颜亭兰先开口的。

    颜之雪诚实摇头，“没吃。”然后颜亭兰就没说话了，他并没问颜之雪去哪儿了。

    不久后，颜亭兰转头看了眼窗外，那瞬间颜之雪不确定她是不是听见了一声轻轻的叹息。正当颜之雪在脑海里盘算请哪里的保姆时，一份包装精致的寿司被颜亭兰递过来，她一偏头，就看到颜亭兰对她微笑，“之雪，你先垫垫肚子吧。”

    车外，林初所住的医院一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