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冻杀年少
临近年底，五花八门的年末大赏和奖项评选接踵而来。今年举办的第十七届“金峰奖”是全球性质的颁奖典礼，奖项也是名目繁多，整个亚洲区的演员、导演、歌手以及制作人都有机会获奖。作为亚洲颇具影响力的奖项活动，的确是一场万众瞩目，星光璀璨的盛会。 颁奖场地设在可容纳五万人的露天体育场，可惜天公不作美，距离开场只剩两个小时、嘉宾们都陆续到齐时，老天爷却突然发起了脾气，电闪雷鸣伴随着大雨倾盆而下。主办方只能协商转移到附近的体育馆，不过只能允许一部分粉丝进场了。 所幸这个小插曲没有影响到活动的正常进行。临近七点，台下早已座无虚席群星荟萃，台上主持人妙语连珠侃侃而谈，奖项评选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接下来要颁发的是年度最佳导演奖。得奖的人呢，是我的好朋友，有人说不会导戏的演员就不是好编剧，他刚好样样精通——”主持人话还没说完，现场观众的尖叫声就要冲破天际。 十分钟前获得最佳影片奖的是这部有口皆碑的独立电影，其导演谢骄这两年佳作迭出，俨然是新生代后起之秀，也当之无愧拿到了最佳导演奖。 颁奖嘉宾宣布获奖者后，礼仪引着谢骄往台上走。年轻人身形挺拔，意气风发，锋利得宛如一柄刚开刃的宝剑。众人屏息敛声，唯恐被他的剑气伤及无辜。 他的身材比例极好，腰细腿长，风姿霁月。寻常的黑色大衣也能让他穿出走秀的气场。美中不足的是他太瘦了，也没有穿高定，导致衣服看上去不太合身。仿佛是电影放慢了节奏，他突兀的眉骨，阔落的肩膀，劲瘦的腰线以及嶙峋的脚踝都被放慢了无数倍。 他一步一步，仿佛世界被劈成了两半，唯他一枝独秀。带着若有若无的压迫感，踩在所有人心上。 此时后台已经乱作一团，蔡小虎焦急地来回踱步，小酒在陆续拨打同一个号码，可每次都传来同一个官方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 “怎么办啊这？马上就到他上台领奖了！”这么重要的活动，放人家鸽子……刚出社会的小女孩不知所措地红了眼眶，自责道：“都怪我记错了时间，真是猪脑子！” 众所周知，现在的颁奖礼邀请入围明星，经纪公司都有不成文的规则——能得奖就来，不得奖不来。主办方为了换取明星的加盟，只能妥协让步，无中生有地搞出几个徒有虚名的奖项，使得原本严肃的奖项评选变成了“排队分猪肉”用来皆大欢喜地维持平衡。 比如这次出尽了风头，囊括了最佳导演、最佳影片、最佳女主角奖。而给其他导演或者演员的就是“最具人气演员”或“最受欢迎导演”这种含金量不足的安慰奖了。 谢骄是刚从横店赶过来的，这次他在新电影里演个吸毒仔。为了角色暴瘦二十斤，头发也剃得很短，只能看到一层青色的发茬。他的肤色又冷又白，细长的远山眉显得整个人愈发薄凉，浑身萦绕着一股霜降时润物细无声的雾气。 黑色高领针织沿着他修长的脖颈一直卡到下颌，他的下颌线光昌流丽，唇色有股病态的清淡，衬得美人沟上朱砂色的唇钉流光溢彩。化妆师给他涂了豆沙色的唇釉，这不仅没有柔和掉他阴鸷尖锐的气质，反而在两种色彩的对比之下，显得他整个人妖异而诡艳。 ——这一年，谢骄的名望到达顶峰。 小酒愁容满面地盯着手机，突然铃声响起，看到来电显示她瞬间大喜，接通就噼里啪啦一顿问:“哥你到了没？你人在哪？化妆了吗？” 电话那头的人等她问完，才慢悠悠答道:“刚出机场，航班延误了，现在大雨堵外环呢，还来得及吗？” “你说呢？”蔡小虎没好气道。 “那你早说啊！算了。我顺便坐下一班飞机去瑞士玩两天吧。”本来他应该早上飞过来，没想到小酒把机票订错了。他在国外度假玩得乐不思蜀，也没注意这个失误，后来改签最快的一班还是没赶上。 “等等你先别走，一会他们现场连线。”蔡小虎说，“找个光线好的地儿，好几万人呢，有粉底也抹点。” 莺时笑了：“你主意还挺多，下回提前告诉我行不？我现在还戴着对家代言的帽子躲星巴克蹭wifi呢。” “哎呦我的天，你还嫌不够乱呐！”蔡小虎头大地把烟掐了，“被你俩的脑残粉看到又要掐架，你听话，赶紧摘了。” 近几年流量小生中最出名的“南莺北谢”说的就是港圈的莺时和京圈的谢骄。前者是十六岁偶像团体出道，靠一张脸杀出了一条血路，并且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当同龄人还在高考时，他一个代言已经七位数了。后者则是家世显赫，年少成名的天之骄子。父亲是娱乐公司大佬，母亲是政界要员。十六岁因出演舅舅陈立鲲的电影一炮而红，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奖项不断，二十六岁已经是柏林电影节最年轻的影帝了，星途可谓是顺风顺水。 业内普遍承认谢骄在导演和创作上的才华，并对他的演技赞不绝口，称其是“青黄不接的影视界国宝级人物”。而对莺时则明褒暗贬，话里藏刀——“wing有如此的美貌根本不需要演技”。更有甚者用亦舒的话讽刺他“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两人从出道到如今一直被对比，两方的粉丝也越来越剑拔弩张，寸土必争。因为是难得的现象级流量，虽然从来没有同台合作过，但江湖都是他俩的传说。腐女们津津乐道，戏称俩人“王不见王”。 亚洲盛典同时网络直播，要是被眼尖的网友看出来，他俩的粉丝又要闹翻天，cp粉晚上拉郎写同人，毒唯天亮就给你建灵堂。 谢骄屈身接过奖杯，转过头来面对台下，众人这才看清他的样子——春寒料峭，冻杀年少。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不合时宜，迅速收起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略显仓促地翘起唇角。 不显轻佻，也不显怠慢。 “感谢组委会和主办方，感谢所有的创作人员……”他的声线明明是成熟男人最常见的腔调——低沉暗哑的中低音，却又裹挟着一丝说不清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是足够诱惑。 ——像是第一个和你接吻的人。 “以及支持这部电影的所有观众，我要和你们分享这个奖项。感谢你们喜欢这个故事。” 台下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掌声，举着灯牌的粉丝飙着泪花集体大喊:“谢骄——” “谢骄！骄哥我爱你！！” “骄骄我爱你——”台下几个爱耍宝的搞笑艺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谢骄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平静地望着台下，仍旧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甚至有几分冷淡。他稍微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等到现场安静下来。 “我的父亲曾经对我说‘做就要做到最好，全力以赴才是常态。’希望我没有让他失望……” 小酒看蔡小虎还有心情跟莺时调侃，就知道问题解决了。毕竟自家艺人和主办方有盘根错节的商业合作，还有背后的资本给他撑腰。在这种利益关系的驱使下，主办方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作为在圈子里摸爬滚打数年的金牌主持人，Kim主持过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颁奖典礼，饶是这样的玲珑人物也被蔡小虎出了个难题。领奖明星到不了？一般要是到不了的只能换个人来领。一周前就确定会来现场的人到不了？我们都公布名单了啊！这不是打我们脸吗？可对方是莺时，得罪不起只能想办法找台阶下。 “刚刚在后台我接到一个电话，你们猜是谁打来的？”Kim把话筒伸向观众席，到现在为止哪个缺席一目了然，大家都异口同声喊起了“莺时”，台下的嘉宾也在交头接耳。 “他母亲头痛病又犯了，身边离不得人。我们都晓得他妈妈身体不好，他又是个孝子，只能含泪错过这次颁奖礼了。不过——” “我们给大家争取到一个Surprise。”工作人员接通了视频，大屏幕上闪现出了莺时的脸。青年面含倦色，看背景好像在医院。他穿着黑色羊绒大衣，蓄长的金发软软垂在肩头，头顶的白炽灯很亮，把他的皮肤衬得更加苍白。 有的人一出现，周围人都显得黯淡无光。 他朝镜头招了招手，生硬地挤出一个笑容：“大家好，我是莺时。很抱歉不能去现场……”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到病人。挺翘的鼻尖有点泛红，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现场的尖叫和掌声一浪高过一浪，几乎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莺时寻思这他妈哪找来的托儿，还挺卖力！他无奈地伸出食指贴上嘴唇，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 主持人见缝插针打招呼:“wing，获得最受欢迎男艺人奖开心吗？” “开心当然开心喽，只可惜看得到摸不着。”青年露出遗憾的表情，“只能让虎哥替我试试手感了……” 追光灯适时打到蔡小虎脸上，他对着镜头露出八颗牙齿的职业假笑，心里早翻了一百个白眼——真是防不胜防！算天算地没算到俩人都整上情侣装了，气死他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