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瑞德敲了三次门，喊了三声“小沃尔夫”，都没有人应答。他确定，那个人一定在家中；因为他特意去问了伊丽莎白，那位女士向主保证：自称“沃尔夫”的小骗子没有出门。当然，瑞德知道，伊丽莎白尽管视力不太好，但是绝不可能说谎——如果小沃尔夫从后门出去，走小路出村，伊丽莎白绝对是看不到的。

    瑞德完全可以回家，路上顺便吃掉凉了的苹果派，到家后告诉玛丽他们的新朋友并不在家。但是，玛丽一定会故技重施，并以下午的工作为要挟，让他往返半小时去关照他并不算很喜欢的新朋友。与其那样，瑞德宁愿现在花点时间去寻找一下该死的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的小沃尔夫。

    他拎着篮子，绕到房子后方的放牧区。老沃尔夫只用篱笆围出了大约一个篮球场大小的羊圈，里面养着不足40头的山羊；而栅栏外长满绿草的山地则全是他可以放牧的区域。他没有养狗，也没有用篱笆限制羊儿活动的范围，全靠自己的能力去牧羊。据说老沃尔夫从未弄丢过山羊，但是瑞德怀疑，就算是丢了，那个装模作样的老家伙就不会向别人提起。圈里面没有羊，想来是被主人带出去放牧了，瑞德心说，也不知不敢正眼看人的小沃尔夫先生怎么就有敢在开放的山地里面放羊——难道他不善与人交流，却能和羊沟通？

    慢悠悠地走了几分钟后，瑞德在一颗枝繁叶茂的橡树的树荫下，发现了小沃尔夫和他的羊群。

    自小沃尔夫来厄贝斯村以后，瑞德只见过他一次——还是在远处观望，并没有走近搭过话。他对村里的新朋友亦或是对方制作的奶酪都不感兴趣，尽管玛丽说他俩年纪相仿，或许会有很多共同语言。瑞德想，一个做奶酪的和一个做面包的，能有什么可聊的？聊一聊枯燥单一的乡村生活吗？但是，比起年长自己二十岁的老沃尔夫，瑞德当然更愿意接触年轻的小沃尔夫——那张与老沃尔夫有七八分像的脸，却远不及老沃尔夫十分之一的从容。没有了来自于年长者的自然的压力，瑞德认为自己应该不会再畏惧“沃尔夫”了，所以他攥紧篮子的提手，走向小沃尔夫。

    “嘿，伙计！”瑞德走向小沃尔夫和羊群，站定在距对方约5英尺远的地方，“我是山下面包房的瑞德。”

    羊群慵懒地转过头，用它们诡异的横条状瞳孔的眼睛睨着瑞德，仿佛它们是凶猛的捕食者，而吃羊肉、喝羊奶的瑞德是弱小的猎物；反倒是羊群的主人，被突然出现的访客吓了一跳。原本坐在地上、靠着树干小憩的小沃尔夫，听到瑞德的声音，惊恐地瑟缩成一团，连来人是谁都不敢去确认。瑞德见状不禁腹诽：还真像“小羊羔”。

    “嘿——嘿，朋友，不用这么害怕！”对方的惊恐提升了瑞德的勇气，他向前凑近小沃尔夫，“我是玛丽面包房的瑞德——玛丽，你还记得吗？那位身材高挑、笑容和蔼的美丽女士，你曾经拿着奶酪去她家换面包。那位女士说，她家过于严肃的先生（亨利膀大腰圆还不苟言笑，的确看起来很吓人）或许吓到了我们的小沃尔夫，所以让她的儿子——也就是我，来探望一下小沃尔夫先生；顺便用苹果派换一些山羊奶酪或是山羊奶。”

    “玛丽……？”小沃尔夫偷瞄了一眼瑞德，却没敢看对方的脸，只敢去看那个散发着面包香气的篮子，“你想……换奶酪？”

    “是的，或者羊奶也可以。”瑞德蹲在小沃尔夫的面前，撩起盖在篮子上的布料，散出了苹果派剩余的热气和香气，“玛丽的苹果派十分好吃，你绝对会喜欢的。”

    小沃尔夫收缩着鼻翼，像一只嗅草的山羊，闻着逃到空气中的苹果的香甜气息。

    “闻起来不错，对吗？”瑞德问。小沃尔夫怯怯地点了点头，嘴角微微翘起，带着笑意。瑞德又说：“用奶酪或是羊奶换就可以。”

    小沃尔夫再次点头，随后站起身朝自己的房屋走去。瑞德匆忙跟上，想问小沃尔夫就不管他的羊了吗，结果发现他根本多虑了：羊群自觉地跟随在主人的身后。

    “喔——哦，太神奇了！”瑞德惊叹道，“这算什么？超能力吗？”

    小沃尔夫没有接茬，不知是因为羞怯，还是因为无法回答。

    “你叔父也能做到吗？”瑞德好奇地问，“话说，你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却会繁复的奶酪制作工艺（虽然口感一般）——你在来这里之前就会这些吗？”

    或许是因为总是不回答让小沃尔夫感觉更加局促，他终于停下脚步，小声答复道：“我……我叔父留下了非常详细的笔记。”

    “哦——你今年多大？”比起小沃尔夫为什么会做奶酪，瑞德更好奇他的年纪，“我20岁，我不认为你比我年纪大。”

    “十八……”

    “果然！”瑞德指着小沃尔夫身后的羊群，又问道，“那它们呢？你是怎样做到让它们自动更随你的？”

    小沃尔夫摇了摇头：“我不清楚。它们……或许是把我当成老沃尔夫了吧。”

    老沃尔夫或许真的通过某种家族秘术实现了不丢羊的奇迹，瑞德在心里极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还……要奶酪吗？”小沃尔夫问。

    瑞德缓过神来，肯定道：“要，为什么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