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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口荔枝

    仓促解决了下半身的问题后,余玄和父母一同坐在餐桌前沉默地吃着晚饭。和寻常人家里不同,餐桌上没有母亲关于今日菜价的唠叨与父亲对于时事政治的独到见解,只有三人间或发出的咀嚼声。

    这家人连吃饭都是压抑的,没有一点烟火气。人会在长大后的某一段时间里无法接受父母身上的俗,希望母亲不要在自己夹起青椒的时候立刻说道“今天去买辣椒居然要两块一斤了,真贵”,希望父亲不要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母亲“xx地方打仗了,都是xx在背地里煽动”,希望父母不要在交谈间将口水喷进菜里。而余玄他希望自己可以不用和父母同桌吃饭。

    他就没感受到过热闹而和谐的家庭氛围,但他觉得,问题好像不出在这个家上面,问题只出现在他一个人身上。因为余玄的父母亲相处是融洽的,他的父母之间的感情远超许多中年人,甚至会在空闲的周末去电影院看电影。这个家的沉默只是因为他。

    吃完饭,余玄父亲主动去厨房刷起了碗,算是对他母亲做饭的一种“补偿”。

    余玄准备一如往常地缩回自己房间里,却被母亲叫住了。因为是要叫住他,母亲的声音免不了要大点,“余玄!是不是……是不是那个来了?”她的声音在后半截又因为难以启齿小了下来。

    但也不是很小,因为余玄听见了饭碗摔回洗碗池里几乎炸耳的声音。

    这响动太明显,明显到让他又烦躁起来的地步,他压抑着怒气对母亲“啊”了一声,隐隐传达自己的疑惑与不满。但他在声音落下后,又很快明白了母亲说的是哪个。

    “我说过,我没来过那个,我不是女的!”,他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

    母亲“哎”了一声,比刚才更加小声地说:“妈妈知道,妈妈就是问问……”

    余玄更加烦躁,两人的音量对比之下他像是在发不孝顺的火,厨房里不继续传出碗筷搅动水的声音让他知道这场对话还有个聆听者,呼出一口长长的气,他转身往自己房间里走,觉得和父母相处的每一秒都是折磨。

    回到房间,他往床上扑去,听见床板不堪重负地发出“吱”一声后余玄回想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只觉得哪哪都不顺。家里他没办法改变,只好往有办法改变的地方想。

    陶暮。

    那只恶心的跟屁虫,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的臭老鼠,他一想到这人心里就冒出来许多负面词汇。

    要怎么教训陶暮呢?好像没有特别有效的方法,那个疯子在他心里无懈可击,记吃不记打,消沉没两天就能整出新花样。有这种无畏无耻的精神的人做什么不行?

    难怪那疯子学习那么好,思维跳跃又连贯,栽了跟头立马爬起来,能孜孜不倦地求解。

    思维发散着,他突然察觉到自己那不可言说的部位有些火辣辣的痒,估计是刚才擦拭的时候太用力了,柔嫩的肉唇被纸巾刮出了小伤口。蛮痒的,余玄有点想抠一下那里,手臂下意识地抬起又被他有意识地放下。

    不能碰,那地方太恶心,随意蹭两下都会咕叽咕叽地产出充沛黏腻的汁水。那是个不该长在他身体上的部位,过分柔软娇嫩且敏感,肉嘟嘟的,娇得他恨不得把它生挖出来或是割掉。

    余玄想,他不是该长出这个和他完全占不到边的东西的人,这玩意和那个人一样娇气,一样黏腻,一样惹人厌。

    就应该长在陶暮身上。

    说来也好笑,他自认现阶段最讨厌的人就是陶暮,可他每天闭眼前想的最后一个人是陶暮,每天睁眼想到的第一个人也是陶暮。

    第二天去上学,余玄到教室时不早不晚的,离早自习开始还有十几分钟,陶暮就已经在座位上了。

    因为坐到座位上之前,余玄得让陶暮起身让他进去,故而他们两个人不可避免地对视了。少年睁着黑亮的眼睛投来毫无退意的一眼,目光如有实质,钉在他身上像是要扒下点什么东西似的,余玄膈应极了,他明白昨天他所谓的“教训”一点用处都没有。

    余玄高傲自大,少年人青春期的叛逆,控制不住的躁动在他身上一一体现,怎么看他都是相比于温润乖巧的陶暮更为危险的那个。若要在两个人之间选出一个欺凌者,谁都会坚定不移地选择余玄。

    可是,余玄自己认为,他已经很收敛了。陶暮这块狗皮膏药他是看一眼都厌恶,此时他被陶暮的眼神上下流连舔舐着而没有发火,已经是他努力后的结果。

    偏偏两人是同桌,得坐在一起,陶暮又是个表面的老实人,上课时手臂肘弯时不时有意或无意地蹭他。两个人都是血气方刚的男生,十几岁的年纪,体热,五月的天就是不碰在一起身体都会分泌出点汗液,碰在一起就更糟糕了,是耍不去的烦躁。

    不知道是多少次被没长骨头的软绵绵的陶暮蹭了上来强行贴在一起了,余玄气到觉得太阳穴都是疼的,直接顺着两个人接连的部位快而准地给了他一肘击。余光看见陶暮往左明显地被推了出去,他从鼻腔哼出两声轻笑,对自己的小学生行为感到满意。

    他不觉得自己这模样好笑,只要能反击回去让陶暮吃瘪就好。小学生的许多行为他认为值得借鉴, 余玄甚至可惜自己不能在课桌上画出道明晃晃的线警告陶暮不要过来。

    和这样一个讨厌鬼是同桌可真烦,而且马上就要来到余玄一天当中令他最烦躁的时间段了。

    午休。

    他们高中有个很不自由的规定:中午不得出校,得在教室午休。这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在平常的事情里掺和进了陶暮这人都变得不寻常了。

    陶暮根本不午睡,鬼知道他为什么精力如此充沛,那双大而亮的黑葡萄似的眼睛骇人地睁着,空洞又偏执。曾经无数次余玄被校园广播的铃声惊醒,一睁开眼就被迫和那双眼睛对视。

    当然是被吓到过的,凑得那么近,都能看见彼此脸上的绒毛了。陶暮就算长得再好看也只能让余玄看见他的一双眼,女鬼似的一双眼。

    这怕不是昆池岩里的那位?毫不夸张,这是余玄第一个念头。

    他不弱小,站起来高高的像堵墙,看起来是沉默寡言却可靠的那一类型。但是人怎么能对抗鬼?陶暮吓得余玄大声骂了句脏话,惹得全班同学大笑,以为是他做了噩梦吓的。

    这都是陶暮祸害余玄欠下的账,一笔一笔在余玄心里满满当当地存放着,多得要溢出来。

    余玄后来有意识地回避着陶暮,他把头往右边偏过去睡,就这么维持着直到午休结束。

    可是今天好晒,风还大,吹得头上的窗帘鼓鼓的,漏进好多刺眼的光洒在他脸上。很不舒服,他几乎快要醒过来了,下意识地偏过头去,换了方向——一个对着陶暮的方向。

    余玄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觉得自己看见一片发黑的深红色,模模糊糊听见了含混的口水声,右眼球也像是被什么灵活又有力的东西隔着眼皮挤压着。

    他被弄醒了,眼睛刚一睁开条缝隙就被液体渗进,涩得他又闭了回去。余玄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淡而俏皮,闻着能叫人心静下来,和他的主人完全不同。

    是陶暮的味道,陶暮又来烦他了。余玄立即伸出了手想去推正在舔他的陶暮,却在接触到少年衣领的那一瞬间丧失了力气———好丢人,他不想弄出声响让别人知道他被陶暮舔了眼皮,他最要面子了。

    可是也不能不去管,他被陶暮舌头接触的右半张脸都要快要麻掉快要和左脸分离了,耳畔全是滋滋作响的水声,陶暮有规律地吮吸着他的眼皮,舌尖挑动着被眼皮包裹的眼球,像是含住了一块糖,慢慢享用着,想给它含化了。

    因为身体畸形的缘故,余玄没看过任何色情片。但是他会装得很,在大家讨论片子时会故作高深地评价一句“嗯,还行吧,一般般。”

    就算不具备任何理论或是实践的经验,他还是从陶暮这行为中品味出了两个男生间不该有的狎昵。他有些发毛,往日里陶暮的古怪行为在此时看来披上了另一层含义。

    搞不好陶暮是……余玄竟然不大敢想下去。

    他脾气一向火爆,在这当头却犹犹豫豫起来。这反差给了惯会脑补的陶暮一些错误信号:余玄都不挣扎,应该是自愿给他舔的。

    余玄天生有些下三白,平视他人的时候都难掩戾气,偏偏他长得高,大多数情况下都半垂着眼睛看人。陶暮很喜欢余玄的眼睛,喜欢余玄看自己就像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别人拿余玄当扎手的刺猬,觉得余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下手的地,他却觉得余玄像颗荔枝,只要破开他薄薄的有些坚硬扎手的表壳,就能舔到滑嫩多汁的内里。他舔舐着余玄的眼皮,觉得略微有些汗液咸味的皮肤都透出了甜味。

    不拒绝不代表接受,甚至可能是没来得及拒绝,陶暮却已经当作是余玄和他情投意合了,他贴在余玄脸上小声对他说,“我知道你醒着。”接着陶暮又开始笑,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同学们都还趴在桌子上午睡,他的笑声闷在嗓子里,低低的。

    陶暮自顾自地甜蜜着,认为两人正式谈了恋爱后甚至可以把这事当作暧昧期的一点心照不宣的默契来说。却没想到另一个人听见他这句话后心底发凉,觉得他窥见了自己懦弱的一面拿来要挟。

    就是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余玄下定决心要狠狠整治陶暮,他要一击即中,要让陶暮再不能有胆量骚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