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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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丽堂皇的酒店总统套房内,两个成年男人在宽大的床上扭打在一起。他们身长相当,但在上方的那一个明显要比下方的那一个强壮许多。 下面的男人,露在外面的脖颈和手腕儿的皮肤像白瓷一样,却不代表他脆弱、易碎。他想用巴西柔术的招式锁住上面那人,但力气终究不如对方大,几下被翻过去,脸朝下、屁股朝上,让人用膝盖压得动弹不了。 压着人的男人,敞开的浴袍前襟里面是性感的小麦色皮肤,胸肌发达,一看就是一个非常自律、坚持锻炼、运动的人。他的宽阔肩膀遮挡住来自棚顶水晶吊灯的光,像一个阴间审判者似的 ,向下面那个即使被人压着,背影也不见狼狈的男人宣判——你只能当0。 而这位霸道的“阴间使者”便是珍珠岛鼎鼎有名的正世集团总裁,秦枭。 正世集团之所以有名,不仅仅因为它是珍珠岛的房地产、汽车、电子等行业的龙头老大,还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集团是珍珠岛的两大黑帮之一。 秦枭作为势力庞大的黑帮接班人,自然也是民众瞩目的对象。但他因其十分出色的外表和26岁还未有婚恋对象,并且自从担任集团总裁以来,从没听闻正世集团再做出违法乱纪的勾当,旗下的产业都按照法律法规合法经营,所以网络上有很多年轻人都把他当明星一样讨论、喜欢。 可是,他现在却一改平时在外表现得绅士、性冷淡的模样,呼吸急促、眼神炙热地抓着一个年轻男人的一双手腕,一副打算霸王硬上弓的架势。 “你放手,本少爷只当1。”被压在下面的年轻男人嘶吼。 秦枭看着下面那张精致的侧脸线条,卷翘地浅色睫毛,眼神又暗了暗。 真是太像他了。 “这不是你自找的吗?”秦枭压低身体,嗓音撩人、性感。 年轻男人扭动着身体骂:“放你的狗屁!” “自己送上门撩拨我,我只不过是给你应有的尊重。”秦枭像是和这个长相十分俊美的男人讲道理。 在这座珍珠岛上除了他的父亲,还有南面的那位老爷子,根本没人敢张嘴骂他。 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 秦枭这次来申市,铁定不少接触陆家的人,所以他特意让手下在金鹿集团旗下的酒店订了房间。 金鹿集团和正世集团一样,背后掌权人都是在珍珠岛手握黑帮势力的黑老大。 正世和金鹿的前身是珍珠岛最大黑帮三英会的两个分堂,狮虎堂和金蝎堂。秦枭的父亲是狮虎堂的堂主秦正,打架斗殴、扩张地盘的能手。金鹿的董事长是金蝎堂的堂主陆中元,脑子灵活,将三英会的生意经营得风生水起。他们从小开始混黑道,跟着三英会的大佬袁世敬,从申市起家,一路打拼,最终成为珍珠岛势力最大的黑帮。 秦枭十八岁那年,三英会的老大袁世敬和他的老婆孩子在一场车祸中丧生。那之后不久,他的父亲秦正和陆中元闹掰。分家后,一个去北部创立了正世集团,一个去南部成立了金鹿集团。多年间,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往来。 这一次,秦枭的父亲派他来和陆中元的儿子碰面,是为了最近在申市露出水面的地下贩毒组织。 即使是八年前三英会如日中天的时候,也不曾碰过毒品生意。分家后,秦枭的父亲也严令禁止手下碰毒。 表面上,金鹿集团的陆中元亦是如此。 整座珍珠岛在正世和金鹿这两个黑帮势力的协助下,这些年都没人敢在这片土地上贩毒。 半年前,他们却发现,在位于珍珠岛中部地区的申市,也是曾经的三英会起家的地方,居然有人在暗中贩卖毒品。 秦枭的父亲秦正得知后大发雷霆,怒骂那些狗杂种居然敢在他的地盘动手脚。 当地警方也是在同一个时间段发现这个已经平静了许久的城市,开始有毒品在市面上流通。他们马上成立了专项调查组,对此进行严查。可是除了抓到几个底下的喽啰,便再无线索。 秦正派出去调查的手下,也没得到有用的消息。 这伙毒贩藏得很深。 对于敢在珍珠岛贩毒的人,秦正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便是和他实力相当的陆中元。 多年来,他们鲜有联络,但秦正还是给陆中元去了电话,开头第一句就是问他:“在申市贩毒的是不是你的人?” 一向圆滑的陆中元,在电话里骂:“你他妈吃错药了?我就是饿死街头,也不会碰那脏东西。” 虽然这两位黑帮大佬的关系已经不复从前,但从陆中元的反应来看,秦正相信他八成,剩下两成,还是因为想不出还有谁有这个胆量,在他们两个头上动土。 两个老头子在电话里沟通了几次,决定让他们的人一起去申市调查清楚此事,一旦查出是谁干的,必须连根拔起,全部灭掉。他们都将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发现是对方干的,绝不念旧情。 珍珠岛内可以涉黑、可以有不法之徒,但绝对不会容纳瘾君子。 半小时前 秦枭被南面来的那位陆家少爷放了鸽子,心情不悦地回了酒店套房。 本来约好今晚见面的人,通过手下回复说,他还没到申市,等他到了再约见面时间。 “臭小子,长能耐了,敢放我鸽子。”秦枭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喝掉第二杯红酒。 空掉的酒杯,被秦枭放在一旁的圆桌上,他叹了口气。 八年未见,他还真有点好奇那家伙现在变成什么样子。 那年他们带着误会分开,那人本来精致的脸青一块紫一块,哭得稀里哗啦,看着特别可怜。 一开始的一段时间,秦枭偶尔会梦到他。梦里的男孩子总是委屈地问他:“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对你不够好吗?” 秦枭每次从梦中醒来,都嘲笑似的吐出一个字:“笨!” 那次分开以后,为了保护好自己唯一的儿子,陆中元将男孩送到R国藏了起来。 今年年初,秦枭听说那人回到珍珠岛了。 这八年来,秦枭接触过各个国家的军火商、政客,也和各国的商业大佬们切磋、合作过,即使是第一次面对他们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什么是紧张。 今晚,在得知那人不会来之前,他其实是不知道以什么姿态去面对的。 秦枭,从小就不善于应对那个长得像个洋娃娃的家伙。 他站在窗前,松了松领带,看着窗子上映出的自己,自嘲地笑了下,然后转过身,走向了浴室。 洗完澡,刚穿上浴袍,听力敏感的他,在盥洗台旁边的橱子里摸出一把手枪。 有人进了他的房间。 秦枭,打开枪的保险,背靠着浴室门旁边的墙,又仔细听了下外面的动静,才尽量放轻动作打开浴室的门。 打开门的一瞬,秦枭立刻转身用枪瞄准了站在浴室门口的人。 下一秒,他看清那人的脸后,扳机前的手指撤开。 那是一张和他记忆中的男孩十分相似的脸。 蓝宝石一般的眼睛,直挺精巧的鼻子,和几乎没有唇纹、微厚的嘴唇。 八年前的那个少年,总是在他面前没心没肺、天真烂漫地笑,明明是在黑帮长大的孩子,却纯净的像朵温室里的娇花。 眼前这人虽然和八年前的少年长得很像,但是他笑起来的样子却有很大区别。 他整个人的气质清冽,笑起来又意外地妩媚,冲突中透着和谐。 脸颊处的潮红,使得他更加妖娆、勾人。 这人就像是不知道秦枭手里握着的是什么东西似的,一抬手,将枪管往下压,然后笑着对他说:“你这是想和我玩什么Py啊?嗯?” 明显是一个喝多了的醉鬼。 秦枭将保险关上,以免走火。 “你怎么进我房间的?”秦枭捏住这人的手腕,将枪从他手里拿开。 “你的房间?喂,整个酒店都是我的,这一层是我的……”男人打了一个酒嗝,手指在秦枭的胸膛上戳了戳,“你今晚也是我的。” “哦?你知道我是谁吗?”秦枭挑起一边俊朗的眉毛,一手握住还在自己胸肌上划来划去的手。 “你是谁?你不是袁志送给我的鸭子吗?说什么还没开过苞,干净的鸭子。他刚才跟我吹,说你长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放他大爷的狗屁,长成这种形容的,这世上我只见过我妈一个。你这种鸭子,也配?”说到这,年轻男人才用正眼打量秦枭。 “呵呵,他果然吹牛,哪里有倾国倾城的程度了,瞎用词。要长成我妈那样的,才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把地盘拱手相送。你这只鸭子,我顶多送你辆跑车。还是看在你和那个人长得有点像的份上。” 男人嘴里左一句鸭子右一句鸭子,听的秦枭将牙齿咬得嘎嘎响。 “你再敢说一句,信不信我毙了你。”秦枭重新将枪口对着面前的人。 可这人却一点都不知道怕,他向前迈了一步,心口顶上黑黝黝的枪口,憨笑说:“你还挺敢玩。长得虽然没有袁志说得那么美吧,这胆量,少爷我倒是喜欢。”他说着手臂一伸,就搂上秦枭的脖子,“今天晚上,就你了,陪本少爷玩。” 秦枭咬牙切齿地问:“怎么玩?” 男人趁秦枭一个不留神,卸掉他手中的枪,然后向身后一扔。他身手敏捷地让秦枭都另眼相看。不止这样,他手腕翻转,几招就挡回了身体比他强壮、手臂肌肉比他发达的男人快速袭来的拳头,并且贴到了人家身上。他的手摸上秦枭的屁股,用力地捏了一下,轻佻地笑道:“你来我的房间,不就是想让我玩这里吗?” 秦枭被激怒了。 他自从成年以后,还没被人从手里抢走过任何东西。今天却被这个毛头小子偷袭成功。而且他居然敢……调戏自己。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好,那我们就试试,看看到底是谁玩谁。” 秦枭低沉、磁性的嗓音说完这句话后,一下就别开年轻男人的手,然后半蹲下来,揽住他的双腿,将他整个人扛到肩膀上。 年轻人,屁股朝上,头朝下,胃被人用坚硬的肩膀顶着,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扑腾起来,“你放我下来,你再顶我,我就要吐了。” “你敢吐我身上,我就把你从阳台扔下去。”秦枭说话不客气,脚步不停,直直地往卧室的大床走去。 “这里是33楼!你敢?” “这里是32楼。”秦枭说完,将肩膀上的人扔在床上,然后压了上去。 年轻人朝压在他身上的秦枭眨了眨眼睛,一脸诧异地问:“这里是32楼?” 秦枭重新看到年轻男人的大眼睛,火气稍减了些,但还是不太耐烦地回道:“嗯,32楼,我的房间。” “那你不是袁志送给我的鸭子?”年轻人不知死活地问。 “我看你今天想变成鸭子。”秦枭很少能被人惹生气,他在外行事,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现在仿佛又回到了八年前,总是被陆家小少爷气得青筋直跳。 “你竟敢说本少爷是鸭子,你是不是没挨过打。”蓝眼睛,黑头发的年轻男人十分不讲道理,明明他刚才左一句鸭子,右一句鸭子。现在只不过说了他一句,他就不乐意了。 这下可好,这间卧室里KING SIZE的床,被两人拳打脚踢间,折腾得乱七八糟。 虽然说秦枭没使出全力,但他身下的这个男人也有两下子,刚才那几招就是巴西柔术。 打了一会儿,头脑反而冷静许多,将事情从头到尾全部串联起来,秦枭可以确定身下这人是谁了,所以他不会真上了这个男人。 不过,八年不见,他想给鹿少爷一份见面礼。 “你知道我是谁吗?敢动我,你不怕死全家?” 呦,来了。这话先从鹿少爷嘴里说出来,还真是稀罕,还是说给他听。 秦枭贴着年轻男人的耳朵,故意压低声音:“你也许有这个能耐,但是我还真不怕。” “你——” 不等下方的人将话说完,秦枭故意起身,然后将年轻男人扭打后本就露出来的衬衫往上方推,他要吓唬一下这小子,让他长长记性。喝醉酒乱跑,还看到男人就往人身上扑,这样的事,不应该有第二次。 “傻逼,放开我!你今晚要是敢动我,我就让手下的兄弟们砍死你。” “你可以试——”第二个试字还没说出口,秦枭的身体就僵在那里。他的瞳孔收缩,嘴角的不屑都收了回去。 秦枭在年轻男人的左肩位置看到一处纹身,和一般的黑帮成员纹得凶悍的猛兽或者唬人的纹样不同,他那里纹的是一把匕首从后肩插进骨肉里的图案。 刺青师一定是最顶尖的,那图案栩栩如生,往下流淌的鲜血好像都是真的一般。 而最为刺激秦枭眼球的不是那逼真的伤口,而是插进这身体的那把匕首,那把和他家里收藏着的、一模一样的匕首。 眼前的画面刺痛了他的双眼,一些回忆纷纷踏至。 八年前 “秦枭,你最想要什么成年礼物?” “没什么想要的。”还差一个月就过18岁生日的秦枭,面无表情地回答。 “每年你都这么说。” “那你还问。” “我以为今年会不一样啊。” “没什么不一样。” “秦枭,你觉得我今年会送你什么?” 秦枭放下手中的,敷衍地回旁边一头金发,扑闪着一双大大的蓝眼睛,但整体长相偏东方的混血儿,“我觉得你最好别送。”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兄弟的心意!”金发男孩儿十分不满,但说话的声音却不大,一点气势都没有。 “因为你总是送些没用的东西。”倒不是秦枭不知好歹,而是比他小两岁的男孩儿,自打懂事起就没送过他一样正经的玩意儿。 例如:他10岁生日那年,男孩送了他一瓶自家花园里的土。因为男孩觉得自己家的花开得很漂亮,都是因为他们家院子里的土好。为了让秦枭家里也能开出漂亮的花,小男孩送了他一玻璃罐的土。 再比如,秦枭15岁的生日,已经读初中的男孩儿,送了他一套女孩子穿的、改良版的校服短裙。男孩儿骄傲地认为自己很贴心,他说:“我提前帮你为女朋友准备了礼物,毕竟你已经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龄。” 还有,16岁生日,秦枭打开家门,看到他父亲的手下一个个忍笑站在门口,脸都憋成猪肝色。他到了院子里才知道,这次那个混血儿花了大手笔,送了他十几只鸽子,还在院子里拉了个横幅,上面贴着用彩纸拼的字——我永远的兄弟,生日快乐! 秦枭后来问他为什么要送鸽子,男孩儿回他:“你总是因为手机没电或者没费不回我电话和短信,为了我们能一直及时沟通感情,在你手机不能用的时候,我们飞鸽传书吧!” 秦枭时常想,这个混血儿的脑子是怎么合成的,为什么不像陆叔和鹿阿姨那样聪明。但对方是他爸好兄弟的儿子,他只能忍耐。 本以为,18岁这一年的生日礼物,又会是他想不到的奇葩玩意儿。可这次,却不一样。 男孩送了他一把非常精致的匕首,像是他曾经读过的书里的那样。匕首铜柄铜鞘,刀鞘上雕刻着精细的驯鹿鹿首和橡树花枝,刀柄顶端镶嵌一枚鸽子蛋大的蓝宝石,简约不失美感,泛着岁月的光泽。他将刀身从刀鞘里拔出,锋利的刀刃展露出它绝对的凶悍。 男孩儿看秦枭拿着匕首发呆的模样,灿烂地笑出来,开心地对他说:“这可是我用钢琴比赛第一名的奖金买的,完完全全靠我自己的本事得来的钱,你喜欢吗?” 那天,男孩儿站在阳光下,一头金色头发反射着亮眼的光,和秦枭手中匕首上的宝石同一个颜色的眼睛,笑得漂亮极了。 秦枭又低头看向手中精美的礼物想,匕首的宝石撬下来都能卖很多钱。而据他所知,男孩参加的比赛一等奖奖金是10万。这把匕首肯定不止这个数,这家伙也许是花了好几年的比赛奖金才得来这把匕首。礼物实在是贵重,几年间,秦枭也会在男孩生日的时候回礼,但都不及这一份。 可他实在是非常喜欢,此刻也不想虚伪地拒绝男孩的一片心意。 秦枭对男孩真心实意地笑了,他回答说:“喜欢。” 那是他第一次对谁说喜欢。 以往,他都是回答:还行、还可以、差不多、凑合。 他那般挑剔的人,是第一次,特别喜欢一样东西,连带着送他东西的人,都让他顺眼了不少。 那时,秦枭想,我以后不嫌弃他了,多教他读些书,脑子就能聪明些了。 可是,八年后的今天,一眼就看出那把匕首的秦枭,被震撼的眼睛发涩,他的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问身下的人:“鹿青鸣,你还在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