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车马神芝

    只见这个宽大的玻璃柜台内，明亮的灯光照亮了一些药草的身影，其中有品相极佳的冬虫夏草，也有盘子大的上品灵芝，还有珍贵的天山雪莲，但是这些都不是吸引商秋长目光的关键。

    他视线所及，摆放着一支小臂长的人参，这人参四肢俱全，九须细长，甚至隐有弧线，真的非常肖似人形，世人都知道人参越像人形越珍贵，这一支一看就不是凡品。

    见商秋长死死盯着这个人参，付景州也介绍道：“这是我去年在东北那边收来的，这几年受到灵气复苏影响，东北那边的老山参也多了起来，那次有个很有名的老把头带队放山，收获了二十多支顶级的老山参，我买的这一支，在里面排第七，你看这人形，是不是不错。”

    “我看得不是人参，是这个。”商秋长拧紧了眉，指了指人参旁边的东西。

    吸引了商秋长目光的，是一块大如土豆，皮似生姜，颜色浅黄的奇怪植物块茎。这个植物块茎形状比较奇怪，形状有点像是个什么动物。

    付景州哑然，挠了挠头，回想一下才说：“哦，我想起来了，这是和这棵人参一起买来的，听主持拍卖的人说，叫什么伴生参，是在人参附近生长的一种药材，也是上好的补药。当时一共挖出三块，没什么人想买，我当时感觉这东西闻着挺香，看着稀罕，就也拍了一块。”

    他用自己的指纹解了锁，拉开了玻璃柜，里面的每种药材，都还用特制的玻璃盒装着，他将这个伴生参的玻璃盒取出来，动了一下底座的开关，被抽成真空的玻璃盒里一下就进入了空气，啪地一声脱离了木质底座。

    “咦……”一打开玻璃盒，付景州也察觉到不对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弥漫开来，与人参有些相似，却又格外清冽，隐隐有着松木、莲子的味道，简直像是顶级调香师制作的香水，闻起来就很舒服。

    “这香味比我买的时候可浓烈多了……”付景州脸色也凝重起来，隐隐感觉自己做了错事。

    商秋长将块茎拿到手里，掂了掂：“幸好我发现的早，再过一两年，除了香味儿就什么都不剩了。”

    “商道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眼拙，实在是不认识。”付景州好奇地问。

    “名山生神芝，下芝为六畜，中芝为人形，上芝为车马，这就是传说中的车马芝了。”商秋长痛惜地说，“车马芝是天生具有灵性的草木，本体没有修成精怪，散发的草木精华之气，因为特殊的机缘，凝聚成形。古书记载，下芝吃了延年益寿，中芝吃了长生不老，上芝吃了立地成仙。实际功效没有那么夸张，下芝吃了延寿一甲子，中芝吃了寿三百六十年，上芝吃了，呼吸成云雾，骨血化烟岚，成为先天清灵道体，寿六百载，若是步入道途，更是一日千里，能够立地飞升。”

    “下芝为六畜，六畜就是马牛羊鸡狗猪，你看它的形状，像不像一头牛？”商秋长将车马芝拿起，让付景州看。

    付景州当时买的时候，一是因为车马芝有淡淡的清香，第二个原因就是看起来有点奇形怪状，他觉得说不定可以像天然奇石一样收藏，才会买了一块，没想到竟然捡到了宝贝。

    “商道长，你是说，这块车马芝，能够延寿六十年？”付景州的呼吸一下子就粗重了。

    “不能了。”商秋长兜头一盆凉水浇灭了付景州的幻想，随即半是痛惜半是遗憾地安慰道，“其实从你买的那时候，就已经不能了。”

    “古书上记载，车马芝是修炼不成的草木精华凝聚而成的灵物，其实，直白一些说，车马芝就是一些天生灵药没能踏上修行之路的怨气凝聚。”商秋长翻来覆去地看着，为付景州随口解释道，“像人参、首乌、雪莲这些珍惜药材，天生就被各种生灵觊觎，想要修成精怪是千难万难，哪怕一路避开了各种山中禽兽采药山客，因为自身本质灵华荟萃，也会遇到各种天劫地灾的考验，能够真正迈入修行的，万万中都没有一个。”

    “这车马芝，很有可能就是山中老参没能化形，灵性脱体而出孕化成了车马芝，那些老把头在人参旁边发现它，说明它正在采集人参的灵气，等到那些人参都枯槁如柴，这些车马芝才能真正成型。哪怕是下品六畜芝，也能化作小小的六畜形状，在山林里奔走，普通人是根本抓不住的。”商秋长摸着六畜芝粗糙的表皮，叹息了一声，“这些老把头放山客，就是这车马芝的人祸，注定它难以修炼成精怪。”

    付景州听完之后，仅仅是失望，觉得这车马芝太过倒霉。商秋长的感触却更大，人身天生适合修行，进境奇快，飞禽走兽想要修行，第一大关隘都需要修成人身，而草木精怪却比飞禽走兽还要难以入道。像竹、梅、兰、柳之类植物，因为数量繁多，且经常被人栽种在附近，吸收人气，又吟诗作赋，赋予灵性，所以更容易成为妖物。像人参、雪莲之类的珍稀灵药，则是最难以入道的，不过若是有这样的灵药修成精怪，却又比人身还要厉害，成就往往非同小可。

    灵气复苏，大道有望，万灵万类，都本能地要争这一线天机。人身修行最易，却偏偏唯独人类之中，有最多人沦落红尘，在名利气色中打磨，不识天数，不知大道。

    自己在这滚滚红尘中，偶遇师门，拂去迷雾，点开智慧，是多么大的幸运，绝不能有一点懈怠自满之心。大道唯艰，天劫地灾虽然可怕，却是可以感知的灾难，唯有人祸之烈，难以预料。人祸又不止仅限于人，凡是因果纠缠，恨妒恶邪，都能带来人祸，稍有不慎，就如这车马芝一般，功败垂成，泯然死物了。

    广渊道长以大法力为商秋长点开了智慧，智慧是智力的综合能力，既包括智商，也包括情商，更包括心性。这种开慧并不会影响商秋长自身的性格，却能让商秋长的心性和智力极大增长，能够从广渊道长那里得到智慧上的洗练，却比直接给商秋长灌输法力，增长修为还要难得。所以商秋长才能够神思清明，常常从微小之处，产生许多感悟，坚定向道之心。

    这种妙法称为“仙人抚顶”，和佛门密宗“活佛灌顶”有异曲同工之妙，是只有道门金丹高人，佛门结成舍利的在世活佛才能施展的，对自身的损耗也很大，哪怕是嫡传弟子都轻易不会这样做。现在蓝星之中还没有人达到这一境界，哪怕是修为最高的华钧天也做不到，因为他是阴神境界，以神念传法，必然会影响对方的人格。

    华钧天现在的修为，在道门之中被称为“小长生”，就是因为他若是肉身遭劫破灭，可以用全部阴神夺舍一个婴儿身躯，再入修行，但这样的话，对自身阴神损耗极大，极有可能陷入所谓“胎中之迷”，失去所有记忆。

    商秋长道心又有所进，付景州却还在懊丧：“我还以为那些老把头挖到了宝，没想到是错把真金当黄泥，要是再等上一段时间，这该是多好的东西。”

    “虽然这六畜车马芝没有成型，但也是草木精华之宝，可以炼成真正的灵丹，到时候分润你一些。”商秋长毫不客气地拿走了。

    付景州也丝毫没有什么不甘之意，反倒十分感激：“那就感谢商道长了。”

    物得其主，才能物尽其用，这东西留在付景州这里，放了这么久也没人知道是什么，白白浪费了药力，即便留给他，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交给商秋长，固然是自己凭白交出了重金买来的宝物，却也让本来只能弃置的东西变成了珍贵的灵丹。付景州不是短视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

    商秋长见付景州神色坦然，对付景州的认可也多了几分。不怕人有野心，就怕有野心的人没有自知之明，德不配位，眼高手低，都是取祸之道，付景州能够如此痛快，说明是个懂得“舍得”之道的人。

    “你再去帮我寻找一些药材，要选取年份尽量久，药性尽量深厚的，我有大用。”商秋长没有说自己干什么，只是提出了要求，付景州依然没有多问，只是痛快答应。

    付景州是个懂分寸的人，更难得是颇有福缘，否则不会在那么多买参客里，独独买中了六畜芝，商秋长是颇为看好他的。

    眼下商秋长修为还不够高深，势力还不够大，和付景州之间，更多的是一种交情往来，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付景州撒出去的真金白银，已经数量不少，商秋长则也回馈了五香芸芝酒这样的生财之道，但这并非长久之计。

    商秋长给了付家一分攀附真龙的机缘，固然是无法估价的好处，但世上也从没有一分恩情让人还一辈子的道理，不是恩情不值钱，而是人心不值钱。

    在清源派，真正成型的做法，是将付家这样看得上眼的家族，发展为宗门的“下线”，将一部分修炼资源的种植、采摘、挖掘等最为初等的事务，交给这些家族去做。相应的，则给这样的家族一些利益，地位，甚至是修行的名额，彼此成为密不可分的一体。

    久而久之，就会形成尊卑有别，等级森严的庞然大物，宗门超然于世俗之外，但世俗之中的掌权者，背后却无不有着宗门的影子。

    除了这块六畜芝，付景州的密室里，就没有太超出的宝物了，商秋长又拿了一块玉石原石，便没再拿其他的东西。

    “商道长要的东西，我会尽快送到建宁，真希望商道长早日北上，能每天聆听商道长的教诲啊。”付景州将商秋长送到了机场，真情实意地说。

    商秋长过安检，还出了一点小小的插曲，玉石原石虽然不大，却足有四十来斤，过安检的时候，被检查了出来，要求托运。但这样的宝物，商秋长当然要放在身边，只得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结果这证件直接惊动了机场的管理，一路亲自陪着商秋长，不仅升了舱，还安排单独车辆接送，亲自将商秋长送上飞机。在飞机上，商秋长也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高规格服务，更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所谓“跪式服务”，引得周围人纷纷诧异猜测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久穷乍富，心态多少有点起伏，但是想了想包里那块锦盒装好的六畜芝，商秋长的心态却又冷静了下来。

    富贵贫寒，不过一时冷暖，生死到头，方知一世短长，深山里，六畜芝逃不过老把头一颗贪财心，红尘里，商秋长也要防得住富贵乡这把断头铡啊。

    商秋长让空姐不必过分关照，空姐也是略松了一口气，留给商秋长一些安静。商秋长本待闭目养神，却看到飞机屏幕里，开始播送近日的新闻，眼神微亮，嘴角浮起一丝莫名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