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五 玄光炼真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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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人群汹汹,台上,商秋长心中却没有什么波动。 真正的修仙者,和台下这些的道士,心态是截然不同的。 这些已经在功名利禄里沉浮了小半生、大半生甚至一生的人,他们听说修真功法,想的都是修真功法能带来什么。 功,名,利,禄,修真功法于他们而言,只是一种奇货可居的工具,是一项实现目标的本领,是一件招摇撞市的宝贝。 而真正的修仙者,一旦踏入这个门槛就会知道,修行本身,就代表一切。 修行是生命的升华,是凡俗的超脱,追求更高的境界是生命的本能,是比吃饭喝水呼吸还要深切的欲望。 所谓功名利禄,不过是追求更高境界的资源、辅助,而非修行的目的,只要修行的境界不断提升,这些东西都是唾手可得,自然而来,甚至到最后会被弃如敝履的。 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便是此意。 商秋长所拿出的功法,是清源派外门八法“仙神福寿,法武玄奇”中位列第一的仙字经,这是一部能够修至元神境界的功法。 相较清源派能够直指飞升的三法四经,玄羽灵飞经似乎是稍逊一筹。 其实,元神之境也称小长生,已经算是证得仙位。即便在仙道昌盛的元胎赤阳天,元神上真也被尊为陆地神仙,若是入了仙岛灵洲,洞天福地,水火真府,将自身与灵境相合,灵境不灭,元气不失,这便是证得了地仙果位。 而若是不想证就地仙,想追求更高层次的神仙、天仙、金仙,继续元神之上的修炼,其实无论哪门哪派,什么功法,到了元神之后,都不再有那么按部就班具体而微的法门,都是在走出一条和前人或多或少有所不同的路。 所以若是说玄羽灵飞经直指飞升,也未尝不可,只是在元神境往后,玄羽灵飞经就没有什么功法要诀,只能提供一个大略方向。 每一个能够修成元神的人,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即便没有功法可依,也未必不能走出新路。在清源派中,也曾出过以玄羽灵飞经飞升的高人,可见玄羽灵飞经是可以修至合道境界的。元胎赤阳天中,有些小宗门的镇派功法,都没有玄羽灵飞经厉害。 这样的功法,直接公之于众,在元胎赤阳天,是会引发一界轰动的事情,不知多少修行人要感恩戴德,而现在蓝星灵气方兴,修行不彰,人们都不知道这样一部功法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所以说商秋长其实完全不需要这些门派贡献出来的功法,直接以玄羽灵飞经教授,对华国来说就已经足够,甚至远超所需了。 但商秋长还是一力促成了此次大会的召开,对外说的是博采百家之长,融汇出一门专属于华国的功法。 玄羽灵飞经是元胎赤阳天的功法,所涉及的经脉、穴窍乃至种种名词却有和华国不同之处,确实需要加以翻译转化,但也不需要如此广泛地借鉴各家各派的功法,商秋长一力就能完成。 商秋长的根本目的,其实是想看看,这些宗派的修仙法门,是不是真的不能修行,甚至借此窥探这些宗门追溯源头的那些传说中的人物,到底是不是修仙者,他们所处的时代,修仙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当然,若是真的能从中找到一些可以修行的法门,商秋长也一定会融汇入玄羽灵飞经之中。 因为玄羽灵飞经毕竟是外来功法,是元胎赤阳天的传承,直接拿到华国,并不能直接得到此方天地的认可。只有当蓝星上有人按照玄羽灵飞经修成法力,玄羽灵飞经才会被天地认可为大道传承,从而为商秋长增长道德之气。 正所谓天人感应,一界之气运所钟,具在人族。 而若是商秋长真的能够编制以玄羽灵飞经为蓝本,融汇本土传承法门的独创法诀,那就更能得到天地大道的认可,积聚庞大的道德之气,极大推进诸天衍道书的演化。 此时各门各派贡献出的典籍,都摆在会场中的一排长桌上,有古籍,有长卷,有图录,有画图,放眼看去,年头至少都在百年以上,有些格外珍贵的,怕是能算得上国宝。 无论内容是真是假,这些典籍都已成了历史的一部分。 只是今日所为,是去芜存菁,辨明真伪,不看历史价值,为了能够找到真正的修行功法,早日创造出华夏的第一门普适性功法,商秋长今日说不得要对这些功法经文有些损毁了。 商秋长的身体轻轻落在地上,大袖飘飘,面对会场中所坐众道。 见他如此,会场一时寂静。 “今日我等聚在此处,是为了编制一门独属于华国,可普适天下有根骨者修行的根本法门。此法为我华夏千年之大计,故而劳动诸位同道,携带门中重要典籍来此,去伪存真,融万法于一炉,除弊补缺,成大道于一法。”商秋长朗声说道,“秋长不才,受中枢之请,为此次法诀总编修,今日却要向诸位告罪一声。” 听到商秋长说到这里,许多人还不太明白,唯有许多年岁近百,人精般的老人家,猛然明白了什么,脸色都是微微变化。 “古人云,真金不怕火炼,今天商秋长斗胆炼化真经,请各位同道恕我妄为之过。”商秋长俯身深深一揖。 有一种说法认为,真金不怕火炼之语,乃是“真经不怕火炼”的误传,据说南北朝北魏时期,佛道两教争斗,互斥对方为伪经,北魏宣武帝便宣召两教高人,将和扔入火盆,付之一炬。 焚化之后,上方显出一尊青底金字的石碑,字字放光,则化为织锦长卷,白底黑字,同样字字夺目,魏宣武帝便说:“真经不怕火炼,两教具是真经,各传信徒。” 后来也有人为了贬道,便说当时化为灰烬,只有留存,有人为了贬佛,则有说显出神异,化灰,总归是说真经不怕火炼,后来渐渐传为“真金不怕火炼”。 商秋长一说此语,但凡对道门典故有所了解的,都彻底明白他要干什么,脸色大变。 他并没有和在场的各门各派商量此事,因为这等大事,若是真的放开了讨论,怕是争论十来年都不一定出个结果,哪还能有什么华夏第一法诀? 想要成就大事,此时就是需要一个人站出来,果断施行,只要事实已定,便是有再多责难争论已是无用。 商秋长敢为天下先,就必须受此责难,责无旁贷。 只见商秋长袍袖飘展,周身隐有大浪拍岸之声,随后头顶却升起一面似圆非圆,似方非方,乃是一面造型奇古,似乎玄奥天生的玉牒,上面似乎有隐隐的金色文字浮现,众多道人只是这般望去,都感觉心有所得,却有说不清什么。 随着造化玉牒出现,长桌上摆放的那些古籍书卷无风自动,纷纷翻开,随后在莫名力量之下,缓缓悬浮于空,面向着商秋长,书卷展开,图画垂落,书页哗哗翻卷,整个会场中,都好似刮起了微风。 商秋长轻轻振了振袖口,露出手里握着的一柄只比手掌略大的紫玉如意,这如意浑然天成,任谁看到,都感觉是件妙不可言的奇宝,刚一出现,便射出道道紫色光芒。 这光纯正浩然,遍洒四方,得紫玉如玉加持,造化玉牒上垂落道道黑白两色玄光,往周围古籍上面照去。 “啊!”林永道顿时惊呼出声,刚才众多经文升起,他一眼就认出了重阳观贡献的古籍,乃是一本,是重阳宫秘不示人的珍藏,据传闻乃是王重阳手书原本。 这本经书早就请考古、古籍研究、古董鉴定等专家验看过,即便不是王重阳手书,也是差不多同时代的全真修士所录,不仅有十五论的内容,更有诸多注解法诀,可称得上是全真至宝。 此时,这本经书的书页正在不断哗哗翻动,本就脆弱不堪的书页渐渐断裂,脱落飞出之后,就迅速化为片片碎屑! 成信道也看到了这一幕,身体猛地站起,死死抓住了林永道的手臂,身体晃了晃,只觉得喉头一股腥甜,却被他生生忍住,死死盯着不断撕裂飘飞,越来越少的 相比起来,还算是撕得慢的,有些书被黑白玄光一照,当朝就化为灰烬了! 张庚潮、张承夏刚刚风光满面,此时却是面如死灰,因为那本撕得最快的古籍,正是他们带来的。 这次功法编制大会,龙虎山拿出了数十本珍藏的功法经书,自然是存了在华夏第一功法的编制中占更大贡献的意图。 但能不能做出贡献,却不是他们能决定的,而是现在正在台上大袖飘展,双目中渐渐溢出道道紫雾般的神光的商秋长决定的。龙虎山这次也是咬牙豁出去了,既然自己培养的弟子一个也没有修成,那再敝帚自珍地藏着这些经书也没什么用,不如直接拿出来,让商秋长这个真修给看看,龙虎山的典籍到底有没有真正的法诀。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商秋长辨明真假的方法这么极端,这毁去的书籍也是明朝传下来的古籍了,竟是说毁就毁,毫不手软。 都说真传一句话,假经万卷书,可这万卷假经也是从古代保存至今的,亦有历史文化价值,眼下却比碎纸机绞得还要彻底。 更让他们难堪的是,龙虎山那独独占据了一张长桌的众多经文图卷,竟是纷纷撕裂,一个都没存下来。 察觉到这一点的其他门派,此时表情也都微妙起来。 众所周知,华国改天换地之时,龙虎山六十三代天师站错了队,南渡宝岛另开一枝,将张天师传承的正一盟威符箓、三五斩邪雌雄剑中的雄剑和阳平治都功印都给带去了宝岛,甚至传言说在南渡的路上,将阳平治都功印和三无斩邪雄剑都给遗失了! 而其中最为重要的,张天师留下的二十四品秘箓祖本也被带走,让龙虎山的传承直接断绝! 张庚潮和张承夏都不止一次想过,如果那些天师府重宝还在,会不会真的具有法力,天师府会不会出现真修,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窘迫模样,而宝岛的那一系天师传承,现在是不是已经有了真正的修士? 坊间传言,六十三代天师出生的时候,龙虎山周边就有儿童唱谶言“绝不绝,灭不灭,六十三代有一歇”,说得就是龙虎山天师府传承要在六十三代之后“一歇”。周易八八六十四卦,穷尽周天造化,即便是张天师的后裔,也不能求得圆满,故而只能传承六十三代,要暂时中断之后,才能重启传承。 果然六十三代天师去世后,继承者众说纷纭,你方唱罢我登场,争了个满地鸡毛,赣省这边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内斗外斗,争权夺利,却并没有一个真正得到天下道门认可的继承人。 那这个“一歇”之后重启之人,到底是在赣省,还是在宝岛? 龙虎山此次参加大会,就是赌上了龙虎山未来的气运,想要在功法编制中争一些功劳和先机,可眼下看着一本本珍本古籍纷纷化为飞灰,那真是心如刀割。 最为可怖的是,这些放在上面的书籍,还不算什么,藏在最下面的、,很快也要面对黑白玄光的考验,这两本虽然并非是张天师亲传的原本,但按照记载,至少也是唐朝时传下的,是没被带走的天师府秘藏中最为珍贵的典籍,难道也会被撕成碎片吗? 随着众多古卷旧篇消失殆尽,不断又有新的古卷飞起,被黑白玄光照住,长桌上剩余的古籍越来越少,在空中勉强存活的古籍也不多。 眼见着就要到龙虎山两本秘箓珍本了,压在最上面的那本书飞起来之后,黑白玄光一落,速度陡然一降。 之前的书都是飞起来之后就片片撕裂化作雪片飞灰,这本哗哗翻开,就好像一个不通文意的粗莽,随意翻阅着手中的书,翻一页,不好看,撕了,再翻一页,无趣,又撕了。虽然依然还是页页撕落,速度却慢了许多,好似瞥了一眼之后才撕了似的。 在漫天都是书页碎片的情形下,似这般缓慢的,已经算是异数了。 “那本是什么?”张承夏语气急促的问。 张庚潮恼火地一甩袖子:“我怎么记得住。” 丘荫松九十余岁高龄,满面皱纹,看似坐在那里闭目养神,昏昏欲睡,听闻二人争吵,微微开眼,眼眸中亮起一点精光,正要开口,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年轻道士此时俯身说道:“应是。” “什么?”张承夏皱着眉,眼睛快速眨了眨。 张庚潮若有所思,似乎在快速回忆。 “传闻这是虚靖先生晚年所书,一直难辨真伪,流传至今。”年轻道士不卑不亢,轻声说道。 张庚潮恍然大悟,张承夏则是眉头紧皱,略微不满地看了张庚潮一眼,灵气复苏之后,他也曾数次返回龙虎山,试图寻找真正的修行法诀,却被张庚潮百般阻拦,许多秘本都伪脱遗失、修缮不便查看,故而对这部经文根本都不熟悉。 但提到虚靖天师,张承夏还是知道的,这位三十代天师是北宋年间的人物,北宋末期雷法大兴,林灵素、王文卿以及虚靖天师张继先,都是修炼雷法的道门翘楚,经常出入宫廷,为宋徽宗信赖,也让道门地位大大拔擢,龙虎山也因为虚靖先生而履受恩赏。 不过后来北宋灭亡,其中原因之一便有“溺信虚无,怠弃国政,困竭民力”,所谓溺信虚无,便是过渡信奉道教,甚至闹出了请天兵天将破金的丑剧,而这一切祸患的开始,便是神霄派的创始人之一林灵素自入朝之后,仗着皇帝宠信,玩弄道法,操持权柄,败坏朝纲。神霄派及雷法,也因为被斥为“妖道”的林灵素而蒙上阴影。 故而虽然后来雷法修行融入了许多道派传承之中,但整体还是越来越式微,渐渐名声不显,真传不存。 在龙虎山中,雷法修行虽有传承,但不是主流,这本虽然传言是虚靖先生所作,但没有什么证据佐证,所以只被视为伪作。但因为年代久远,乃是宋朝传下来的珍本,一直得到妥善收藏,保存至今也颇为完善。 此时虽然撕书的速度慢了些许,到底是一页页被破去成灰,张庚潮和张承夏看了脸色都很不好,唯有丘荫松却睁开了一直闭着的双目,牢牢盯着那不断散去的古籍。 “快看!”这时一声惊叫吸引了全场注意,大家往商秋长身周看去,也立刻发现了异样。 成信道此时往前倾着身子,面色泛起一片潮红,双目同样是赤红,死死盯着悬在空中的。 随着被撕的书越来越多,对比之下,这本还算是撕得慢的,但到底难免被撕成粉碎,只剩一页的命运。 这最后一页,纸张枯黄,边角开始变黑,黑色中又镶着一条金线,从外到内,徐徐焚烧,最后只剩下小小一道长条,忽然抖动了一下,彻底焚成灰烬。 但在这最后一夜焚毁的同时,丝丝缕缕的金光从纸上溢出,如同用灰烬上的一抹余火写出的文字,字字泛出火亮的赤红光芒,在空中缓缓凝成一列文字。 “性者神也,命者气也,性若见命,如禽得风,飘飘轻举,省力易成。” 这一列经文,浮在空中,凝而不散,熠熠生辉。 成信道喉中发出喑哑呜咽,垂首狠狠拍在身前桌上,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而被翻阅到最后一页的,也仅有一页留存,最后生成五个金光闪闪的奇异文字,似符似咒,又如一颗金种,在空中飞舞悬动。 丘荫松颤颤巍巍的缓缓站起身来,目视着龙虎山传承千年的两本秘箓,也被玄光摄起,飞到空中。 唰,古籍上的纸页碎得飞快,一页页文字,一页页符箓秘本,全都化作了飞灰,竟和最早那些年份极短的经书差不了多少。 张庚潮、张承夏此时也不说话了,同样都是死死盯着两本秘箓。 两本秘箓,忽然开始从前后两面同时崩裂,纸片碎如雪花,轻轻一卷就成了黑色灰烬,最后各自只剩下一张纸页,纸页烧尽之后,又只留下了一道朱笔写就的符箓。 符箓上的朱笔,又如抽丝剥茧一般,一根根线条缓缓抽离,一张只剩下符头和符脚,一张只剩符胆,最后合成了一张不太完整的符箓。 张庚潮和张承夏呼吸都是一滞,张承夏忽然仰头大笑,笑声中渐渐带着难以言说的愤懑心酸,好似要将许多年来蝇营狗苟的不堪狼狈,尽付与这一笑之中。 而张庚潮却是只露出一丝微笑,好像紧绷了太多年,已经松不开五官一般,眼眶里却已泛起一圈酸红。 丘荫松倒是呼吸平复,缓缓又坐了下来,轻轻拍了拍身边年轻道士的手背。 最后,场中一百余家道派宗门,经过玄光炼化之后,能够流传一言半语的,也只有七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