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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到许眠欢消息的时候,姜涩之正在上课。

    手机在抽屉深处振动,他敛下眉眼,借着课桌上厚厚一磥课本的掩盖,偷偷划开锁屏。

    对面只给他发来一句话:我和他在一起了。

    端坐着的少年颤颤睫,丹凤眼底窜过几缕不明的情绪。

    许眠欢在颠簸的大巴车上收到姜涩之的回复,蓝色的聊天框弹出简洁的一句:

    “祝他对你的爱亘久而固执。”

    祝他永远爱你,

    而不是你爱他。

    *

    雨停以后,许眠欢跟宋溺言决定下山。

    夏雨灌过的黏泥潮潮的,每踩下一步,鞋边缘就要陷进去一小半。

    山路滑滑的,许眠欢每挪一步都要提心吊胆好久,最后是宋溺言背着她,她的下巴搁在在他的肩头,依偎的背影慢慢融进婆娑的青翠里。

    许眠欢趴在少年的背上,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那双白到发光的鞋被污成深粽色的全过程,她兴致勃勃地盯了一会,没多久就觉得无趣。

    她百无聊赖地移开目光,戳戳他的肩头,没话找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宋溺言脚步微滞,绷平唇角,这一回又没有回答她。

    许眠欢等了好半晌也没等到他接自己的话头,只好选择换个话题,她歪着脑袋认真思忖片刻后,最后低声说:“宋溺言,明天你能不能去跟他们说,不要再找我麻烦了?”

    这一回他终于回答她的问题,语气平淡:“为什么。”

    许眠欢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问得出口,她下意识想要反驳,话都递到后边,却不敢开口。

    宋溺言敛着眉眼,声音里依旧没有波澜:“说实话。”

    许眠欢莫名觉得这段对话有些熟悉,她委婉地提示他:“我们刚刚在一起了。”

    宋溺言没再吭声,他沉默地背着她往前走去,许眠欢抬起眼,在连绵的青色里窥见一斑彩虹。

    一角彩虹携同少年温热的后脊,住进女孩的眼睛里。

    大雨过后的山,天边悬着的彩虹,还有背上纤瘦的女孩。

    夏天的那腔风太烈,偷偷吹进了他的心脏。

    他就这样背着她,仿佛可以背进白头的黄昏里。

    只可惜山路有尽头,尽头是那隅村庄,尽头是守在门口眺望的许爷爷。

    他早就做好晚饭,守在门口是在等他们回来一起吃。

    先前的雨丝缠得许眠欢浑身黏糊糊的,她实在是不舒服到极点,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冲澡,一天折腾下来的许眠欢已经又困又累,冲完澡出来,她顿时更加疲惫,坐在餐桌上往嘴里塞东西时都是昏昏沉沉的。

    她恍惚的状态一直持续她坐上大巴,宋溺言坐在她身侧,毫无顾忌地捏着她的手指把玩,许眠欢都撑不出精力阻止他,她实在是太困,在大巴车一下下的摇摇晃晃的里,她的眼皮越垂越低。

    等到宋溺言抬起眸时,她的眼皮已经彻底黏合,鼻息绵长。

    宋溺言停下手里的动作,一眼不眨地盯着她,各色情绪在桃花眼里轮流明灭。

    许眠欢做了个梦。梦里是一片春天的田埂,绿油油的杂草淹没她的视野,她在蔓延到天边的绿色囚牢里无助地横冲直撞,忽然有人割开一痕光,她抬起眼,是奶奶站在她面前,是奶奶佝偻着身子,笑着对她说:“欢欢,奶奶回来爱你了。”

    她拔腿冲过去,她想要扑过去抱住奶奶,可当她跌到奶奶站着的地方时,奶奶不见了,只有田埂里慢悠悠的风被她拥住。

    许眠欢猛地惊醒,心头刹那涌过潮水般的苍凉。

    最痛苦的重逢是一遍遍梦里相见。

    有指腹贴上她的眼角,许眠欢微怔,随后低着头固执说:“我没哭。”

    奶奶说过想让欢欢成为一个善良乐观又坚强的人,所以她习惯强迫自己压下泪意。

    宋溺言却没有接她的话,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仍停留在她眼角,激开一圈圈温热的触觉。

    许眠欢心里暗叫不妙,直觉告诉她宋溺言这是已经开始在发疯的边缘徘徊,她局促地揪紧衣角,笨拙地抬起手腕,虎口在披散的发后挽出一尾马尾辫,借机躲开他的手指。

    余晖从窗外倾下,在女孩白净的面容里醺开一朵霞光的影子,有几根发丝从宋溺言的指间逃跑,偷偷眷恋女孩落日色的侧颊。

    白净的手指,黑色的发圈。

    宋溺言忽然很想舔她的手指。

    他突然开始嫉妒自己的阴茎,嫉妒那根性器被这样漂亮的手指抚摸过。

    他咬着唇,呼吸开始急促,用力握住自己的手腕。

    那里圈着一条发圈,与许眠欢发上那根一模一样。

    黑色的发圈边缘泛着白。

    宋溺言兀地想起楚宁墨那天问他的话,楚宁墨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声音里饱含着太多不敢相信:

    “你怎么会选择跟她在一起?”

    他那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那时摩挲着指尖的黑色发圈,这条发圈曾绑过她乌色的长发,他曾无数次抚摸、亲吻和亵渎它,它承载过他的吻,还有浓白的精液,而现在,它困在他苍白的手腕上,而他掀起眼皮笑,桃花眼里病态般的着迷令人发怵,他轻声回答楚宁墨,慢条斯理的腔调压着波涛的爱意:

    “我想要让她爱我。”

    宛若爱而不得又势在必得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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