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之箓 第54节
此刻长生宫的一座偏厅内，明明是八月份的炎热天气，厅里却是一片凉爽。 吴思齐坐在一旁，这位大汉朝的新任首辅面容清瘦古朴，此刻双目微垂，似睡非睡，好像是陷入了某种深度的冥想之中了。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大红袍的太监笑呵呵地走了出来：“阁老，皇上唤你去呢。” 吴思齐这才睁开眼眸，看着太监说道：“陈公公，皇上怎么说？” 眼前的这位太监陈忠乃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太监中的权势第一人，也是最得永安皇帝恩宠的大太监。 吴思齐一直以来都和陈忠关系良好，过去更是结为同盟，一起对抗前任首辅斐义的压力。 吴思齐负责在朝堂上对抗斐义，陈峰则在皇帝面前一直给斐义上眼药。 此刻听到吴思齐的问题，陈峰呵呵一笑道：“陛下最看重的还是那青阳县灵脉的事情，丁家是死不足惜，但坏了陛下的修行便是罪犯滔天。” 这一次吴巍命人传过来的各种书信、账册的证据，吴思齐是没有走正规程序，因为斐义肯定会压下来，根本到不了皇帝的手里。 所以他这一次是通过陈峰把奏疏、证据一起送上去的。 但陈峰常年揣摩圣意，一看这些东西就知道……那些丁家勾结妖魔、边军结交朝中大臣、甚至贩卖军粮、军械等等等等的事情，都不是最重要的。 这里面最容易让皇上盯上的就两件事情，一个是丁家、边军还有朝中大臣，每年靠走私赚了多少银子。 另一个就是丁家破坏灵脉，导致神京的风水大阵威力削弱了一些，坏了皇帝的修行。 银子和力量，这才是当今天子最看重的。 所以他首先就将账簿和梅山挖煤的数量给呈了上去，果然惹得龙颜大怒。 此刻吴思齐听了陈公公的告诫，了然地点点头，便跟着一旁的宦官去面圣了。 一路来到的长生宫最深处的升仙殿内，便看到一名身穿道袍，面如冠玉的青年正盘坐在一朵金莲之中。 吴思齐赶紧跪下去，却看那青年一摆长袖道：“别跪了，让你进来不是让你跪的，是问你事的。” 吴思齐站起来，低头说道：“陛下请问。” 永安皇帝说道：“听说你们吴家老二如今在县里已经有了快二十万亩地了？” 吴思齐立刻又跪了下来：“臣立刻就让他将地都退了。” 永安皇帝没有说话，而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空气黏稠的宛如水一样，丝丝冷汗不断从吴思齐的脑袋上留了下来。 虽然吴思齐修炼武道多年，本身已经是武道上入道级别的强者，但眼前的永安皇帝是以道术突破到入道境界的强者，所修炼的《地元五歌》配合神京城的风水大阵，号称城内无敌。 而且多年来闭关修炼，追求着入道之上的境界，实力是一年比一年更要深不可测。 吴思齐这位入道强者站在这位帝王面前，仍旧要承受着生命被他人掌控的压力。无论谈什么东西，气势上就要先弱了三分。 随着永安帝一声轻笑，殿里的气氛似乎又一下子轻松了起来：“起来，别跪着了。好好管管你儿子，弹劾你的奏疏都快有一人高了，外面都在说我宠幸你这个奸臣呢。” 吴思齐跪着不起来，惭愧道：“臣……教子无方。” 永安帝站了起来，将跪下的吴思齐扶好，接着说道：“这天下哪有儿子有错，让父亲来担的？你现在是内阁的当家人，朕的大管家，不要动不动就跪了。” 说完，永安帝转身走了几步，突然问道：“小小一个丁家，每年贩私便能有二十万两白银之利。你说如果互市之后，朝廷每年可以开源多少白银？” 吴思齐说道：“按货品不同，各有说法。比如江南气候宜人，善养蚕、织丝。北方妖族不善农耕、纺织，却有大量银矿。一匹上等的丝绸，在内地能卖六两银子，如果开放互市之后，在北方草原上能卖到十五两银子以上。 江南的织造局一共有一万五千张织机，现如今龙族扰乱江南沿海，丝绸无法销往海外，大半织机都已经停工，如果能将丝绸运往北方销往妖族，那一年可卖10万匹，仅此一项便是150万两白银。” 永安帝点了点头说道：“关键就是要和谈、要互市。现如今外面那些人都叫你汉奸阁老，叫你投降宰相，九边军镇的人也不服你，朕都替你挡下来了，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吴思齐肃然道：“撤军镇，设立府、县衙门。” 永安帝深深地望了吴思齐一眼说道：“九边军镇有军民百万，你说撤就要撤？” 吴思齐说道：“北方军镇如人之脓疮，不经剔骨削肉已不可治，拖得越久，遗毒越深。” 永安帝点了点头：“你接着说。” 良久之后，君臣商谈完毕，又聊了一会儿家常，永安帝突然笑着说道：“这次丁家的账本和煤矿开采量，都是一个叫楚齐光的小子弄到手的？” 吴思齐点头说道：“正是。” 永安帝又问道：“此人可有功名在身？” 吴思齐知道这是皇帝对楚齐光感兴趣了，连忙说道：“尚无功名，但听说打算考取武科，为国效力。” 永安帝哈哈一笑道：“这人倒也颇有一番才干，小小年纪便能在青阳县搅动风云，特别是精熟案牍、算学，是个实干之才，将来多半能成为一员干吏。如果来日进了殿试，朕必点他一个一甲。” 吴思齐知道楚齐光的名字这是被皇帝记在心上了，以皇帝入道级别的修为，过目不忘是基本能力，那么将来楚齐光进入官场，皇帝的好印象就是个很有用的东西。 但凡事有利有弊，吴思齐也知道这是有人在故意放出楚齐光的名字。 楚齐光不但在皇上面前展露了头角，也在保守派官员面前露了脸，更被打上了吴阁老这一派的印记，恐怕很快就会被某些人视为眼中钉。 而吴思齐原本是想回护一下楚齐光，压下他的名字的。 ‘年纪轻轻，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的住这种压力。’ …… 另一边的青阳县中，楚齐光还不知道自己的大名已经让皇帝记在了心上，他此刻为了多赚点银子，正在回忆着上辈子记忆里的几张照片，将水力纺纱机、水利织布机的模样给一点一点画下来。 但画了半天后仍旧只有表面的模样，其中的很多细节却是完全未知。 楚齐光有些恼火地想到：‘我上辈子怎么就没好好研究一下这些东西呢。’ 第99章 须弥山王经 楚齐光看着自己画出来的水力纺纱机和水力织布机，心想如果正要投入使用，恐怕还要叫精熟此道的人来研发才行。 但这个世界光是学习知识就有可能导致入魔，稍微有点本事的人都去学习武功、道术了。 因此这个世界的科技、文化在楚齐光看来要比地球上慢得多，研究人员也少得多。 ‘必须要找一些长期在纺织业干活的工匠和女工，才有可能把这东西给搞出来……’ 将事情暂时记在心中，楚齐光想着明天就找吴家的人脉帮帮忙找找工匠，接着又开始思考起了另一件事情。 ‘等北方开启互市了以后，棉布、丝绸的需求量一定大大增加，而纺织业又是最容易开启批量化生产的东西，这个机会不抓住就太浪费了。’ ‘不过到时候棉花的需求量会增大，但如果种棉花的人多了，那么粮食又会缺乏，从外地进口粮食，那粮价就会上升。 而等到北方妖族的白银大量进入南方，又会造成白银贬值，物价上升……’ 楚齐光思索着接下来北方互市后对这个大汉朝廷带来的影响，半晌后将画卷收了起来，对接下来的安排已经了然于心。 ‘都是为了银子啊，想要变强就必须要赚更多的银子。’ 带着这个想法，楚齐光打开了一旁的《须弥山王经》。 这经文上面不立文字，前面十多页就只是一张张画像，画像上是一名光着脑袋的男子做出各种不同的动作，画像看上去低廉、幼稚又粗糙，画像中男人的动作古怪却又神秘。 当楚齐光看到这些画像之后，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便涌上了他的心头，那是一种……怪诞的神圣感。 越是看着这些画像，楚齐光越是感觉着魔，仿佛能看到无数神圣的火焰在男人身上燃烧起来，男人在火焰中发出痛苦又兴奋的嘶吼，这一切既神圣又邪恶，既有蛮荒又精美……如此让人着迷。 他似乎看到了混沌的光和火也在他身上燃烧了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气血开始不受控制地运转了起来，胸口、腹部开始微微发热…… 同时，一种玄妙的领悟在楚齐光的心头响起，那不是任何文字、任何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意念，一种怪诞的感悟，一种神秘的理解…… 楚齐光心中反射出自己对这感悟的理解。 “动物的肉身各有优势，而人体的优势则是耐力，精妙灵巧的双手和散热能力。须弥山王经……便是利用耐力、散热、双手的优势。” “提升气血的温度……” “通过手指的运动增强大脑，提升气血的运转效力……” “长时间的维持……” 楚齐光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须弥山王经》上的图像，身体的温度竟然在不断提高，双手十指更是无意识地狂舞起来。 当他的温度提升到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时，乔智的猫爪啪嗒一声帮楚齐光合上了《须弥山王经》，楚齐光身上的异变终于停了下来。 而在他的心中……那种无法形容的好奇仍旧挥之不去，就好像有一只手掌不断轻轻挠着他的胸口，催促着他打开经书继续观看。 楚齐光脑海中闪过乔智过去的说法。 ‘入道之法，其中蕴含的奥妙已经超越了语言的极限，非秘籍在手，便无法传授。’ 此刻的乔智说道：“25正法本身已经代表了超越凡俗的力量，每次参悟也都伴随着危险，以你的境界，刚刚那几下就是极限了。只有等你真正第五境，参悟的效率才能达到最高。” “还有啊……听说有前人参悟《须弥山王经》的时候太过入迷，最后自燃而死了，直到死前都盯着经书不放。”乔智感叹道：“未知的东西，总是让人容易疯狂和着迷。” “你要小心这点，入道的修炼便是不断和心中的渴望对抗。” 听着乔智的提醒，楚齐光低头看着合上后的《须弥山王经》封面上那名盘膝而坐，双手结印，闭着眼睛的男子似乎睁开双眸，看向了楚齐光。 但当楚齐光心中一惊，仔细观察的时候，又发现封面上的那个男人仍旧是闭着眼睛的模样。 楚齐光点点头说道：“这玩意的确有点邪门，光是看一看竟然就能改变体质。” 如果说之前的武道修炼，楚齐光还能勉强理解的话，那眼前的《须弥山王经》就太过玄幻，完全超乎了他对武道的理解。 他观察了一下自己身体的情况，发现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就像是内内外外都被火烤了一遍似的。 乔智在一旁说道：“虽然每一次修炼的风险都很大，但是效果也很好。每天参悟一下这个《须弥山王经》，你身体的耐热能力会越来越强，能够承受越来越热的气血，爆发气血之力的上限也就会不断提升，逐渐超过同级武者，身体也将逐渐异化，直至超凡脱俗。” “当然，要入道的话……还是需要你先达到第五境，才能彻底完成《须弥山王经》对于身体的异化。” “现在你参悟《须弥山王经》，也就是多一种手段来提升体质。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需要银子，需要丹药。把我先推入第四境再说。”楚齐光叹道：“一颗益气丸就要八十两，我可能需要几十颗才能快速踏入第四境。这就是几千两银子没了，这次抄家我也不过分到一万两罢了。 剩下的几千两银子一定要钱生钱，不能再全部投到武道上了。不然以后还得再去赚点抄家这样的辛苦钱，做个打工人有一顿没一顿的，太不稳定了。” 楚齐光接下来不再说话，而是进入了修道第四境的入定之中，努力将心中的那一股好奇和渴望压下，并且将身心重新调整至巅峰。 看着这一幕的乔智心中暗暗感叹：‘修道虽然不提升战斗力，但是第四境对修炼的加成太大了。不光是每天不用睡觉，就这身心的调节能力……便能让人时时刻刻都处在最佳的修炼状态。’ 第100章 一起做纺织生意 楚齐光倒着翻了翻《须弥山王经》，这本经书上除了前面的人像之外，后面画着的全是手印以及一种叫做火丹的丹药。 同样是看到这种画像然后接收到意念，楚齐光便知道需要用什么草药、什么方法才能炼制出经书中的火丹，也知道做出那些手印需要配合的呼吸、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