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之箓 第794节
房间内，周白仍旧在为自己的猫克莉斯缇娜梳着毛，看上去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克莉斯缇娜却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手中的迟疑，作为相识了无数年的老伙伴，她太了解周白了。 猫翻过身来，露出自己的肚皮让周白多摸摸，同时像是不经意间地开口说道：“周白……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周白无奈一笑道：“至少楚齐光是不可能放弃的，他是那种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不，应该说是哪怕死了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放弃的人。” “何况构造世界向来不是我的强项，如果就这么单纯防守下去的话……我打造的这个世界被他彻底破坏掉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 克莉斯缇娜疑惑道：“这个循环时间独立于所有时间线之外，完全由你掌握，他怎么破开？” “说起来……你对他这么了解？你们虽然认识了很久，但接触时间也不算长吧？特别是他修炼道术以后的历史。” 周白感叹道：“我和他在过去的地球上生活时，的确都只是普通人，那个时候的我也只觉得这家伙是个善于欺诈、冷血无情的枭雄。” “但于过去、现在、未来……在大量众生所不知晓的隐秘历史之中，我和他打过太多交道了。” “如果说太上在我们三人中是气运第一的话，那么我勉强算得上是力量第一，而楚齐光……” “等等……你说你自己力量第一我还能理解。”克莉斯缇娜挠了挠猫头，惊奇道：“但太上是气运第一？气运？” 周白呵呵一笑道：“太上能傍上我们两个的大腿，成为三圣之一，还不是气运第一？” 克莉斯缇娜一阵无语，继而又好奇问道：“那楚齐光呢？” 周白淡淡说道：“他在我们三人之中，称得上一个愿力第一。” 说话间，又一个楚齐光已经来到了他们俩的面前，在一番交涉后再次被周白弹指间驱逐了出去。 克莉斯缇娜说道：“周白，按照你的说法……如果你创造的这个循环世界迟早会被楚齐光攻破的话，那……” 就在这时，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端着菜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整间屋子似乎都因为她的出现而亮了几分。 周白原本忧虑的模样也在这一瞬间消失无踪，看着少女的脸上露出笑容：“做好了？” 少女兴奋地说道：“快来尝尝我新开发的新菜！这次肯定巨好吃！” “看上去怎么乌漆麻黑的。” “这是用了我的秘制调料……别说了，快吃！快吃……味道怎么样？” “是不是太甜了？” “啊？” 看着周白和少女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时那脸上露出的笑容，一旁的克莉斯缇娜也不知不觉间笑了起来。 周白和少女之间的关系可谓是十分错综复杂。 第一世的时候，少女还是正常的人类，和周白在一所学校学习道术，但为了治愈双腿的残疾，少女投靠了当时的敌对势力，一种被称为‘天魔’的智能机械生命。 少女的计划失败后，肉体发生了畸变（魔染），记忆、意识也随之消亡，成为了名为玄女的智慧畸变体，开启了自己的第二世。 当时的地球上，所有畸变体都没有智慧和意识，地球人类将一切畸变体视为洪水猛兽，任何人类畸变后都会被斩杀。 在这样的情况下，玄女也逐渐成为了人类一方的大敌。 为了对抗、牵制乃至利用玄女的力量，周白利用了一些话术和自己的能力……制造出了一种和玄女之间的深刻情感关系。 为了维系这一关系，玄女付出了自己的一切，最终甚至为了成为和周白一样的人族，她采用了妖圣授予她的转世重生之法。 她放弃神位，放弃畸变能力，放弃传承伟大文明赐予的机会，为了成为人类后和周白在一起，最终选择了一切从新开始，开启了自己的第三世。 这一世的她名为周玄，在转世重生后便被周白抚养成人，为了追逐前往诸天万界阻止季无烦的周白，她踏上了一场途经无数文明的艰苦旅程…… 回想着双方那无比纷繁复杂的经历，克莉斯缇娜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正因为周白和少女之间复杂的关系，使得双方的牵绊变得越发深刻，逐渐成为了一种像是家人，却又超越了家人的关系。 但是…… ‘哪怕周白神通滔天，翻掌间就能决定星河的运转，命运的轨迹……’ ‘哪怕他走遍了诸天万界，用尽了一切手段……’ ‘终究还是没能改变周玄的本质。’ ‘于是他施展了自己在‘循环’中学会的技术创造了这个世界，让周玄通过不断的循环而保持着现有的状态。’ ‘循环包含了周玄本身，这能让她一直保持原有的状态，却也让她的意识、记忆都会随着每一次的循环而重启。’ 看着眼前这位明艳照人的少女，克莉斯缇娜舔了舔自己的猫爪，脑海中似乎闪过了许许多多的回忆。 ‘人的意识和记忆，是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决定了一个人究竟是谁。’ ‘一个人从出生开始至今的记忆……如果被直接彻底抹杀的话，那么新生的他还是他吗？’ ‘以后新的记忆将会塑造一个全新的个体，不论是个性、人格、观念……识海中的一切都将和过去不同，那原本的个体是不是也算是被抹杀了？’ ‘就好像是联邦的那些机械生命，记忆被认为是他们的生命组成之一，一旦机械身躯中的记忆被清除了，他们认为这就是生命被抹杀了。’ 曾经的克莉斯缇娜作为一个转世之身，同样有过类似的烦恼。 对当时只活了短短几年的她来说，上辈子的那个最古之妖是个完全的陌生人。 但很多人比起她这个只有几年道行的猫妖，反而更期待那个活了几千年的大妖苏醒过来。 她也曾试着证明自己的价值，但大部分人并不在乎，他们关注的只有那位大妖的力量和知识，只想让苏醒的大妖吞噬她的记忆，夺回她的肉身…… 直到周白肯定了她的存在，为了保留现在的克莉斯缇娜，将两世的记忆、意识一分为二，彻底成为了两只不同的猫妖。 ‘为了保护周玄的记忆和意识，为了防止过长时间段的重启导致周玄的记忆被消除，以至于现有的人格遭到抹除……’ ‘周白认为其中的关键就在于‘量’，即重启的时间段长短。’ ‘所以他严格控制了重启的时间，简单来说就是控制在周玄彻底失控前的一周。’ ‘每当周玄即将失控的时候，循环世界便会回到七天之前。’ ‘所以这是一个……以七天为分界线的无限循环世界。’ ‘虽然如此……’克莉斯缇娜看着懒洋洋的周白还有嬉笑的周玄：‘但只要和周白在一起，周玄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 克莉斯缇娜心中感慨起来：‘这两人在这里过的便是最普通的凡人生活，周玄知道周白喜欢干净，就每天给家里消杀，知道他喜欢打游戏，就每天陪他一起打游戏。’ ‘周白这家伙其实早就利用时间循环把诸天万界内有名有姓的游戏全打吐了，偏偏还要装作没玩过的样子和周玄一起研究，真是有意思……’ ‘想起来这两个家伙在任何一个世界，都可以成为那个世界的灾难，成为万物惧怕的邪神……嘿嘿，连道祖都会被折腾得欲仙欲死，妖圣都逃了好几次。’ ‘那样的两个人，竟然会过上现在这种日子。’ ‘但现在也许才是他们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少女朝着猫儿招手道：“缇娜！你来尝尝我的新菜！周白说什么太甜了，肯定是他的味觉有问题。” 周白撇嘴道：“猫懂什么……” 就在这时，整个世界似乎狠狠震动了一下，就像是有某种恐怖的力量轰击在整片天地之上。 只不过这个世界中的人包括房间内的周玄似乎对此一无所知，只有周白微微皱起了眉头。 而克莉斯缇娜也猛地抬起了头来，看向那不知道多少远的时空之外，暗暗叹道：‘这么快就察觉了吗？那留给周白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唯有周白和克莉斯缇娜能感受到的这股天地震荡只不过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时间里，随着楚齐光的攻势越发凶猛，越来越多的异常开始出现在这一方天地。 有路人目睹了天空中陡然出现又陡然消失的莫名光辉。 有人在深夜听到了那令人狂躁的呼喊。 有人在黑暗中见到了难以名状的恐怖。 而周玄虽然处在周白的重重保护之下，却也逐渐感受到了这种来自整个世界的异样。 …… 与此同时，循环世界的外侧，两道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了出来。 妖圣看向世界内的变化，轻声说道：“还没开始吗？” 他的身旁，九天老仙摇了摇头，微微皱眉道：“我还是不太理解，哪怕以周白和楚齐光两人的境界，也无法解救一个小小的周玄吗？” 妖圣闻言一笑，看向九天老仙说道：“一秒钟以后，你的眼睛会爆开。” 九天老仙微微一愣，便看到妖圣一指点出，伴随着一股股来自天道的扭转力落下，他的眼球在一秒钟后爆裂、瓦解，化为了一片虚无。 就在九天老仙脸上怒意浮现，要质问妖圣的时候，却又听对方说道：“试试看阻止我点爆你的眼球这件事情。” 九天老仙微微一愣，恼道：“这怎么阻止？我又没掌握循环。” “是啊。”妖圣说道：“改变未来很简单，但是改变过去可就难了。” “而越是‘过去’，就越难改变。” “如果是伟大文明所处的黄金时代……那就更是千难万难，是近乎不可能改变的过去。” “周白遇到的事情就是如此。” “周玄身上的变化，源自于伟大文明的影响。” “周白想要改变这种趋势，最为根治的手段就是改变伟大文明。” “但要做到这一点，就只能参与我们的回滚计划才有机会。” “可一旦参与了回滚计划，随着历史源头的彻底改变，就算他能保住自己和周玄，也绝对保不住地球……” …… 深夜。 客厅内传出电视机的声音。 “城北区……多名便利店员工在下班后行踪不明……” “金融街发生原因不明的意外火灾，有专家称是大楼线路老化所致，这已经是本市本周第五十二起意外火灾，市消防局建议……” “5月5日，我国全境观看到不同程度的日偏食天象，而在刚刚过去的5月12日，罕见的日环食天象又在我国的……” 周白来到沙发面前，看着电视机光影照耀下的少女，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怎么睡在这里了。” 扫了一眼电视新闻中的内容，周白叹道：“唉，有那么急吗？真是工作狂。” 低头看着沙发上熟睡的少女，周白的眼中逐渐流露出一丝丝的悲伤。 “为什么……” 他渐渐捏紧了拳头，眼中的悲伤被不甘所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