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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4

    经过伤痛的洗礼和艰辛的努力之后,青年终于走到了这一年法国南部公开赛的最后,此刻的他正站在决赛球场的场边,一边接受平等院的按摩,一边听取手冢关于战术的建议。在他身后坐着大批记者,而这一次他们的目光不再如当初那样意兴阑珊,而是对青年充满了兴趣——毕竟在看过这一届公开赛青年的每一场比赛之后,他们对这位有着雄厚背景的新人已有了更高的期待。

    在与青年说话的空档期间,手冢不动声色的侧过脸瞥了眼人头攒动的看台,清冷的凤眸里漾开一抹不加掩饰的欣慰。这些人终于不是因为他的名气而来了,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他寄予厚望的孩子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他为此感到由衷的喜悦。示意青年与自己看向同样的地方,他抬手抚摸着墨绿色的发,轻声道:“看到了吗,这些人曾经为我而来,但现在他们是为了你。”

    顺着手冢的目光一同看了过去,青年对着此起彼伏的闪光灯懒懒勾了勾唇角,然后转眼看入满含鼓励的眼,给予坚定的回答:“我不会给你丢脸的,部长。”

    “别太得意忘形了,小鬼。”稍微用力掐了青年一把,平等院在他不满的痛呼里平静对上写着控诉的猫眼,淡淡的提醒道:“把握好节奏,合理分担左手的压力,别像前几场比赛那样为了获胜什么都不顾,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前辈你好囉嗦。”皱了皱挺直的鼻,青年像猫一样在平等院抚向自己头顶的掌心里蹭了蹭,拿起球拍走向球场,他的对手早已站在了球网前等待。

    “这小鬼居然说我囉嗦,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被青年一句抱怨弄得心情很不爽,平等院转眼看向手冢,目光里微微闪动着一丝嫉妒,毕竟青年对他和对手冢的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完全没有该对前辈和救命恩人的尊敬。可当他看到手冢注视着青年背影的眼里充满凝重时,语气中的不满消失了,沉声问:“怎么了?”

    飞快的看了眼平等院,手冢稍微犹豫了一下,压低嗓音道:“这场比赛是场硬战,越前不会轻松,你最好先准备对策。”

    青年此战的对手是现世界排名no.3的俄罗斯选手安德烈·伊万诺维奇,只要在球场上与手冢碰到就会发生激烈的鏖战,是一位球风刚硬,以力量见长的选手。看着身形纤瘦的青年缓缓走向自己,他浓眉一蹙,发出一声轻蔑的低哼,转眼把挑衅的目光投向站在球场边的手冢。安德烈此时的心情很不好,因为他想要击败的对手居然会为了一个新手放弃了南部公开赛,让他没办法报去年以一分饮恨之仇。

    “你的眼睛在看哪里?”走到球网前,青年主动想要握手致意,却发现对方连看都不看自己,只是一径盯着球场边,眼中飞闪过一抹不悦。微蹙着精緻的眉眼回头望瞭望,他傲然哼道:“别看了,你的对手是我,一样可以击败你。”

    “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击败我。”终于在充满挑衅的语气里第一次正视此战的对手,安德烈冷冷的笑了笑,握住那只伸向自己的手。也罢,就算今天无法与手冢国光一战,那就好好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吧,就当做当众狠狠打手冢国光一记耳光。

    手指被对方不加节制的力道握得生疼,青年微微皱了皱眉,琥珀猫眸中浮起一抹凝重。即使手冢什么都没说过,可就是这么一握,他已知道对方的力气有多大,又会有多难缠。但他幷不畏惧,为了那个目标,他会全力以赴。

    在确定发球权归属于青年之后,安德烈阴沉的对他笑笑,转身走向底綫。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明显的蔑视,青年憋着一口气站到发球綫上,等比赛的哨音刚一响起,就立即拋球、挥拍,以一记堪称完美的外旋发球开启了这场较量。

    面对飞速而来的明黄色小球,安德烈略显惊讶的挑了挑眉,似乎没料到这个新人会有如此高超的控球技巧。不过他对这一球的评价也仅止于此,稍微挪动了几步,不等那冲着面部而来的球飞到最高点,他便反手还击,用极为沉重的力量。

    不敢用左手去硬碰硬,青年在发球之后就把球拍换到了右手,但就算有充分的准备,他还是被从拍面传来的巨大力道震得虎口生痛,险险把球还了回去。可下一次来球所携带的力量更大,让他在咬牙坚持之后仍无法应对,球拍从掌心脱出,眼睁睁的看着高高飞向对手半场的球在一记重扣之下落在脚边。

    “如果只是外旋发球的话,还是就别拿出来丢脸了。”在青年再一次站到发球綫准备发球的时候,安德烈一改平时比赛中不言不语的习惯,冷笑着道:“网球用不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技巧,别被人带到坑里去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话虽然是对青年说的,但讽刺的目标却是手冢,因为手冢就是一个以技术见长的球员。

    握着球的手稍微一紧,青年抬眼飞快的看了眼站在场边的手冢,在对方微微摇头之下抿了抿嘴唇,不甘示弱的道:“如果你认为力量就是一切的话,那我看你还不如去玩举重或者是拳击,或者你认为自己是头大象?”

    充满孩子气的反唇相讥让观众发出一阵哄笑,也惹得安德烈面色骤然一沉。不得不说,青年的话歪打正着刺激到了他心中的一丝隐痛,因为技术含量不高的确是大众媒体对他常年的詬病,也是他经常败在手冢拍下的根本原因。

    如果可以,手冢一定会阻止青年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因为没有人比他更瞭解安德烈粗暴的球风和暴躁的性格。一旦被惹怒,他会根本不顾所谓的风度,用最残酷的方式击倒对手,而青年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承受不住。正因为没有手冢的提醒,青年很快便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经过慎重的思考,青年在第二球时幷未选择自己最擅长的外旋发球,而是用了手冢的绝招——零式发球。明黄色的小球以一道无比优美的弧綫落在安德烈的半场,飞旋了数圈之后贴着地面滚出了底綫,快得让对方猝不及防。对满场的欢呼声置若罔闻,青年低垂着眼眸眉心紧蹙,因为他清楚零式发球对手臂的伤害极大,如果不是没有选择,他不想用这样杀鶏取卵的方法。但他能怎么办,如果不能保住自己的发球局,后面的比赛将更难打。

    本来就把手冢视为死敌,青年这下算是碰触到了安德烈真正的痛处,毕竟在他与手冢的无数次交锋里,他一次都没有赢过零式发球。整整第一局,他阴沉沉的盯着青年,根本不去尝试接球,他不想自取其辱。但同时他已下了狠心,在接下来他的发球局里,他会让这个新人后悔今天碰上自己。

    凭藉零式发球,青年成功保住了自己的发球局,但精緻的面孔却毫无喜色,为着隐隐酸痛的左臂。第二局的较量接踵而来,看着对方一个猛力的挥拍,他根本连尝试都不敢,连忙双手紧握球拍接住来球,却不想那球的力量是那么沉重,直接击穿了他的拍面,重重撞击在身后的防护墻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默默的在安德烈狞笑的面孔和自己的球拍之间游移了几次目光,青年一声不吭的走向球场边,准备更换球拍继续再战。那一刻,他竟然在想,自己今天带的三支球拍够不够用,万一用完了怎么办,想到这里唇角竟浮起一丝苦恼的浅笑。而看着青年走过来,手冢竟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因为他终于找到了叮嘱这孩子的机会。

    递送球拍只在一瞬间,但足够手冢对青年说出他最想说的那句话:“还记得全国大赛对比嘉中学的比赛吗?”

    全国大赛?比嘉中学?听手冢突然不着边际的提到这个,青年微微一怔,一时间有些茫然。毕竟,那是很久远的记忆了,远到他都快记不清当时的细节。但他相信一向惜言的手冢不会只是随便一说,皱着眉很努力的回忆一会儿,恍然大悟。他想起来了,那场比赛里他的对手也是个力量型选手,名为大爆炸的发球也逼得他除了保住自己的发球局外无计可施,但他迷惑了对方,最终以取巧的方法赢得了胜利。

    部长的意思是这个叫安德烈的傢伙也是个头脑简单的傢伙吗?但能够取得atp前三名,对方不可能这么容易落入陷阱,部长这话应该有更深的含义。认真思索着,青年慢慢走回球场,在暂时未能想通的情况下选择先示弱,于是球场上不断出现青年被安德烈大力的发球击飞球拍,甚至整个人都连连跌坐在地的场面。

    “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没能在青年年少的时候就与他相遇一直是平等院心中的遗憾,所以他自然不太明白手冢给青年的暗示,直接追问道。

    清冷的凤眸中飞闪过一抹对往事的回忆,手冢微眯着眼久久注视着落于下风的青年,沉默了片刻轻声解释道:“越前在国一时就以正选球员的身份参加了全国大赛,他曾经遇到过一个叫田仁志慧的力量型选择,他们那时候的力量差距和现在的情况很相似。我这么对他说,是想让他不要去与对方硬碰硬,在想出办法之前尽可能保存实力。不过……”

    不过,只是用零式发球保住发球局根本没办法取胜,而安德烈的实力也不是田仁志慧可以相比的。时间一长,那只受伤的左臂恐怕连零式发球都没办法继续使用了。这话手冢没有说,但平等院不用问也明白,眉心紧紧一蹙,看向青年的目光也带上了深深的忧虑。那孩子的左臂有好转是事实,但若每一场比赛都透支,就是他有登天的本事也终归会有回天乏术的那一天,这孩子的职业球员生涯不会太长久。

    球场外的手冢和平等院在为自己担心着什么,青年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随着他与安德烈各自控制住了自己的发球局,比分已战成2-2平,若再不想办法找到突破口,一旦进入抢七,自己的处境将更加艰难。努力回想着年少时候的经歷,翻遍脑中曾经与对手每一次交锋的记忆,他在比分战至3-2时终于开始尝试性的反击。

    青年首先想到的可以借鉴的对象依然是手冢。面对安德烈惯用的大力扣杀,他小心翼翼控制球的旋转和速度,让手冢领域在几个回合之后得以完成。稳稳站立于底綫中间的位置,青年支配着手冢领域,而手冢领域则把控着球的飞行速度和方向,让他几乎不用移动脚步,就可以化解对手高强度的来球,然后在安德烈的发球局中第一次获得优势,比分领先。

    不用说,手冢领域是安德烈最痛恨的招式之一,这些年为了击败手冢他曾下了苦功去研究和破解,虽说没有完全见效,但至少不会束手无策。在安德烈刻意打乱球的旋转,时轻时重击打明黄色的小球的策略之下,青年再一次陷入苦战,左臂渐渐也无法像一开始那样挥洒自如。不仅是因为疲惫,也因为要判断对方用同样姿势击打出的到底是轻球还是重球是件极困难的事,迫使手冢领域逐渐崩溃。

    而面对这样的困境,青年很快就想到了那一年与城成湘南的神城玲治对决时的情形,果断把球拍换到右手迎战。他的右手始终不如惯用的左手那么灵活,但却在此刻帮了他的大忙。因为,右手的不稳定发挥会打乱安德烈的步调,常常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逼得对方一方面要防范手冢领域对球的控制,另一方面也要伤脑筋去思索到底下一个球将被击向何方,让早就习惯了打无脑力量型网球的安德烈头痛不已,心情焦躁。

    在多重策略其下的帮助下,青年终于攻破了安德烈的发球局,率先以6-4的战绩赢下了第一盘比赛。

    在周围传来的热烈掌声里,青年飞快的看了一眼脸色格外难看的安德烈,低垂着眼眸匆匆步出球场,似乎想要抓紧时间在第二盘比赛开始之前好好休息。而他在下场之后面对迎上来的平等院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死死掐住对方的手臂,从紧抿的唇间挤出一个字:“疼……”

    是的,疼,他的左臂。比起一直紧綳着对抗,这种一张一弛的战术更让他的左臂不堪重负,此刻放松下来便觉得连球拍都要抓握不住了,肌肉每一次抽搐都会带来强烈的刺痛感,让他嘴唇发白,细緻的眉眼紧拧着无法松开。

    仅是简单的出诊,平等院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非常凝重,低头一声不吭的从医疗箱中取出冰镇的毛巾严严实实包裹住纤瘦的手臂,然后回头对手冢道:“你赶紧想想光用右手的对策,我怕龙马的左手没办法再打了。”

    “怎么了?”快步上前,手冢拿起毛巾一边细细替青年擦拭着脸上的冷汗,一边低声追问平等院缘由,直到听完对方的解释,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了摇头,哑声道:“光靠右手,是没办法赢得过安德烈的,他只能靠自己。”他当然知道在左臂已然无法支撑的情况下勉强而为是多么危险的举动,但他更清楚这场比赛对青年来说是非赢不可的,就算再无奈也只能据实相告。

    在两人的争论过程中,青年一直没有吭声,直到第二盘开赛的哨音响起,他才慢慢抬起头看向两张同样紧张不安的面孔,低声道:“前辈,部长,我会全力以赴的,无论如何,我都要拿到这场比赛的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