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相聚京城

    半个月后，贾敏携一双子女回京，母子三人先回了林家旧宅，次日才去荣国府归省，盛情难却之下，贾敏将林黛玉姐弟留下暂住，她则因要跟林家的亲朋好友走动，不好在贾家招待林家的客人，自己一人回家去了。

    他们的动静不小，云清很快就得了消息，只是考虑到他们刚进京，有许多事情要忙，因此又等了几天，等到贾敏把该拜访的人拜访过了，该请的客也请过之后，才递了帖子，越好时间登门探访。

    云清到访，林黛玉和林墨玉必然要在场的，不然两人知道了，会不高兴很久，为此贾敏特意把两人从贾府接回家，众人相见，自有一番亲热，林黛玉和林墨玉汇报了各自的功课进度，仗着云清在场，贾敏不会生气，两人开启毒舌吐槽模式，把外祖家好一通批评。

    “真人帮我跟母亲说说吧，别让我住外祖家了，外祖家的宝玉表哥不爱读书，整日跟姐姐妹妹们混在一处，搅的我也没办法温书，他整日闲逛乱玩，我要是看书的话，好像故意拿他衬托自己用功似的，二舅舅知道了又要骂他，可是我又不能跟他似的憨玩儿，父亲和夫子给我布置了好多功课，完不成要受罚的……”林墨玉拉着云清的左衣袖央求道。

    林黛玉也说：“我也想回家住，外祖家的人……不怎么好相处。”

    儿女都对娘家有抵触，贾敏也挺无奈，听到女儿的话，忙问：“怎么不好相处了？是谁给你委屈受了吗？”

    林黛玉摇头，眉头微微蹙起，说：“外祖母对我和墨玉是极好的，舅母们也热情周到，两个嫂子对我们这些妹妹都是照顾有加，几个姐妹虽然性情各异，但都是互谦互让的，至于舅舅表哥他们，整日见不着面，哪里会给我们委屈受？”

    “主要是外祖家的那些下人，个个脾气大的很，使唤起来很不顺手，偶尔有点额外的要求，不给赏钱就使唤不动，好些人嘴还不好，爱嚼个舌根，对家里的少爷小姐们都评头论足的，何况我跟弟弟两个客人，也忒没规矩了些，我看不过眼说了两句，就有人议论我，说我小心眼太多事，那又不是咱们家的人，又不好越俎代庖去处罚，只能自己干生气。”

    贾敏暗记于心，不好跟儿女说娘家的不是，只能劝慰道：“你外祖家百年大族，家里用的奴仆大多都是家生子，用了几辈子的老人，且那么大个府邸，几百个下人，人多了难免良莠不齐，你们多体谅些，”说着看女儿眉头皱着，忙话风一转，“不过也不用有顾忌，谁敢冒犯你们，只管告诉你们外祖母，她肯定会给你们做主，不让你们受委屈的。”

    林黛玉犹豫着没说话，林墨玉抢着说：“非要住外祖家吗？那我的功课怎么办？”

    贾敏犹豫一下，说：“我跟你父亲一二十年没有回京，如今回来了，我有事要忙，不能常伴你外祖母身边，只能让你们替我尽孝，你们先住上一段时间，等你父亲请的夫子过来，再回家来好好读书，至于拉下的功课，我会替你跟你父亲解释，不会让你受罚的。”

    林墨玉瘪瘪嘴不吭声了。

    云清心里有疑，终于找到机会问道：“我本来还以为林大人调职入京，你们才会举家回来，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你们怎么回来了？”

    贾敏半吐半露回答：“老爷的职务可能有变，在扬州也待不久了，让我们先一步回来，有姻亲故旧照应着，他也不用在工作时还要担忧我们，自可以放开手脚做些实事。”

    要放开手脚做事，就不能让妻子儿女在身边，这是要做什么事啊？云清心中自有猜测，应该是跟盐税有关，很可能会牵扯到新一轮的夺嫡之争，因此不能诉之于口，不过看贾敏的状态，应该不至于太危险，不然她不会这么平静。

    等到两个孩子不在跟前时，云清说：“我新制了一些药丸，回头给林大人送过去，还有上次给你们的护身玉佩，你记得写封信叮嘱他，千万要随身携带，有这些东西，我想不管遇到什么事，安全上应该都不会出问题。”

    贾敏感激的说：“我们也就是仗着有真人给的宝贝，才敢如此行事，我也不瞒您，老爷他如今的位置，属实是进退维谷，上面交代的任务，完不成就是罪过，想忠君报国，免不了要得罪许多人，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谁知道逼急了那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来！我都不敢想什么立功不立功的，只要能平安从这个位置上退下来，哪怕以后只能回家做个田舍翁，我都谢天谢地了……”

    云清默然，人常说商场如战场，这官场也不遑多让。

    林如海如果能挣脱现在的泥潭，可能会更进一步，但也有可能一朝回到解放前，因此让贾敏带着孩子们先行进京，他那边有个什么事也牵连不到他们，毕竟是天子脚下，想干什么都要有所顾忌，尤其是义忠亲王前车之鉴不远，皇帝对于安全问题很敏感，贾敏他们在京城，确实可以免除林如海的后顾之忧。

    而贾敏非要违背孩子们的意愿，让他们住进荣国府，除了安全方面的考量之外，应该还有别的考虑，那就是万一林如海败了，真成田舍翁了，靠着贾家的人脉，孩子们以后的路能更好走一些，有人帮衬总能省力不少。

    云清也不能说贾敏的想法不对，贾家现在是不如以前显赫，有了衰败的苗头，但他们根深叶茂，以目前的形势而言，起码二十年内无忧，贾敏想要依靠贾家，真不是什么异想天开的念头，反而合情合理。

    如果把贾家比喻成一艘船，那么，现在这艘船已经有些老旧，动力不如以前那么充足，但仍然可以航行，虽然由于没有人能给船更新换代，也没人能为它提供新的动力，它的速度回越来越慢，最终停滞不前。

    一般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人家，大概都是这么个情况。

    而红楼原著中的贾家，则像是突遇意外，船破了个洞，之后船体进水迅速沉没，让它没了那个衰败的过程，而这，却不是贾敏所能预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