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抹茶
圆形玻璃杯里，粉红色的气泡水“滋滋滋”的冒着泡泡，细碎的草莓和薄荷被水汽冲撞的晃晃悠悠，却始终和杯底杯壁保持距离，唐辛夷把冰块舀出来，咬得牙龈酸软。 对面的蒋楚楚看着她味同嚼蜡，“嘎吱嘎吱”的声音更是让人起鸡皮疙瘩，忍不住拍拍桌子，“喂，醒醒！又走神了，真不知道你一天哪来那么多白日梦做……” 最后一点冰渣融化在舌头和口腔粘膜间，整个嘴部连着双颊下巴都是冰冷沁人的，蒋楚楚捏捏她的脸蛋，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 “我听着呢～”唐辛夷挺直了背，躲过她的魔手，揉揉脸上的肉，被捏得有点痛啊…… 蒋楚楚看着窗外，似笑非笑道，“你最近的情况更严重了呢，吃饭走路考试……都能发呆走神，很危险啊年轻人。” 侧脸朝她看回来，因为靠窗的位置，阳光晒得久了，唐辛夷的脸被照得粉扑扑的，嘴巴水润殷红，狐疑地也嚼了一颗冰块，结果自己反而苍白的像女鬼，被太阳晒了也是蜡黄偏黑的状态…… 喉咙里像吞了只苍蝇似的，把手机放回桌子上，一霎不霎盯着她瞧，“我怎么觉得你最近也变漂亮了好多，谈恋爱了？” 这份试探让唐辛夷脸上起了微妙的变化，然而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又恢复了木然神游的表情，“我都和你在一起，我怎么了，你会不清楚吗……” 蒋楚楚两道韩式平眉竖了起来，语调有些猴急，“我当然不清楚，那个姓苏的就是最好的例子，还有宋小艹呢！他为什么最近那么奇怪，跟你们有关系哦！” 握着杯子的手一紧，指尖的颜色变淡，唐辛夷用另一只手覆上盖住，牙缝里挤出笑意，“你说什么呢，楚楚？宋小曹奇怪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语调平缓镇定，模样也没什么不对，眼睛也敢直视自己，嗯，真的没关系吧……蒋楚楚肚子里过了一圈，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模样，“哈哈，开玩笑啦，你别生气嘛～”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苏大美女是谁啊，你怎么会认识那种人啊？” 努力让自己维持和颜悦色的态度，唐辛夷微笑着淡淡回到，“没什么关系，就是认识的人而已。” “真的？”蒋楚楚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脸色是对唐辛夷知而不答的微怒，她语气真诚，可是蒋楚楚就是觉得她话里有话，心里不舒服，“她开的车就要上百万，穿应季限量版服装和高跟鞋，一个小小的腰包就要十几万……我也觉得那么漂亮的有钱人，跟你不可能有什么关系，真的只是认识的人？” “嗯……长辈的朋友的朋友……一起吃过饭而已……”唐辛夷喝了一大口气泡水，酸酸甜甜的草莓薄荷味在嘴里炸开，刺得喉咙有点疼。 蒋楚楚一脸果然如此，想到宋小曹对苏红凛的态度有点奇怪，又要把话题往他身上绕，都被唐辛夷“不知道”“不清楚”“关我屁事”的三无表情给避开了。 甜品店开在学生宿舍楼之间，外形是一堆大小不一的粉色蘑菇，点缀着白色的圆点，每到学生休息时间就会像巨大的林中音响一样，放着各种各样的音乐，今天店长心情难以言喻，一直在循环播放lanadeyrey的热门歌曲。 唐辛夷准备整天都呆在这里，学习会计从业资格证考试的相关知识，而蒋楚楚只是前来赴约，她在电话里提到的要紧事，却一直不提，至少在唐辛夷看来，蒋楚楚蹭吃蹭喝的解决掉三份蛋糕，两杯饮料后，聊到的话题都不是那么“紧急”“重要”。 “所以……你在电话里说要和我谈的要紧事，就是宋小曹？”唐辛夷一口气喝完气泡水，深吸一口气，“他状态奇怪……你是怀疑他劈腿？出轨？还是得绝症？宋叔叔破产了？要和你分手？” “你……”蒋楚楚瞪她，把手里的银匙根放下，想要反驳，奈何一向柔柔弱弱的唐辛夷突然开挂了似的猛然爆发，声音不大不小，却字字诛心。 “我最讨厌你这样了，什么事都来找我，我花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帮你想办法，帮你当挡箭牌，帮你事事顺心如意，两边不是人的是我，可是你从来不说一声感谢，我也不是要你回报给我什么，没有什么感情是理所当然，无限索取的……” “拜托你能不能勇敢点，你不是最有能耐了吗，你自己亲自去找宋小曹问清楚问明白啊？有什么害怕的？畏手畏脚的，就算宋小曹真的和你分手了，那也是你咎由自取，你从来就没有真正关心过他！” “你闭嘴！”蒋楚楚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红红的瞪着她，猛地踢倒椅子，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你凭什么说我不关心他！你那么懂他吗！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三！我就说为什么他那么在乎你，原来你们早就有一腿了！唐！辛！夷！” 乍一听到“小三”这个词，四周围坐的学生静了静，才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地看着两人，拿出手机拍摄视频准备发上网去。 “小三？”所有的伪装被这个词击得粉碎，唐辛夷将杯子摔在桌子上，“不知所谓……你就那么希望宋小曹劈腿？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高兴的时候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不高兴的时候就随意拿捏，都说升米恩斗米仇，你还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不擅长吵架的唐辛夷觉得从未这么累过，一次性把话说完，也不管声音走调破音，只要更大声更严肃，把蒋楚楚刚刚的声音盖过去就好了…… 四周的嘈杂议论瞬间转向，从“小三大战原配”变成“闺蜜撕逼”，当然其中也不乏“闺蜜抢男友”的热点。 唐辛夷不是第一次被人围观，学校的演讲比赛，文案策划比这种场面更引人瞩目，就算已经习惯了群众的目光，也被盯得手脚发抖，大脑一片空白，蒋楚楚更是怯场，众目睽睽之下不敢闹得太厉害。 眼泪立刻涌出眼眶，捂住嘴巴，瘫在地上，以一副受害者的孱弱姿态看着唐辛夷，无声的哭泣。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不过……你不是不敢问他吗，我帮你问！”唐辛夷将一直处于通话状态的手机调至扩音，“宋小曹，我问你……” “不要！”蒋楚楚想要扑过来抢手机，被唐辛夷躲开。 这时，一直沉默的宋小曹终于发话了，语气急迫，“楚楚！对不起，这段时间是我不好，因为个人的原因让你们产生误会，真的很抱歉，辛夷，对不起……我已经到学五了，马上就过来！” 围观的群众发出一阵唏嘘声，原来是误会啊，看着不卑不亢，急中生智的唐辛夷，都由衷地赞叹不已，而对瘫坐在地上的蒋楚楚，又是同情又是鄙夷…… 挂了电话，唐辛夷居高临下的看着蒋楚楚，声色凛然，“好好反思下你的所作所为，我不认为我们还有继续做朋友的必要，我没有你这种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好朋友……” 走在芙蓉花铺成的校道上，唐辛夷努力控制着泪腺，告诉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朋友什么的根本不需要，无意义的反而会拖累你的人根本不值得付出真心。 以前总想着，自己这样的人，真的不适合群体社会。在学生会就看不惯阶级划分，下对上的卑躬屈膝，上对下的颐指气使而退会，实习的时候性格坦率又怠惰，容易与客户产生分歧，不善于表达，不被人理解而又主动离职，惹朋友生气，惹父母生气，惹同事生气，惹领导生气……生气或者不满，哪怕别人没有说什么，自己就陷入自责自卑中而容易抑郁焦虑…… 那么，就永远一个人吧，努力赚钱，不要交心，培养一两个打发时间的爱好，有父母就够了……当时间老去，父母不在的时候，自己靠工作或者保险基金也能过活的吧……最抑郁的时候，甚至想过父母安度晚年以后，就随他们而去，这个世界真的不适合自己…… “嗡嗡……”手机响了，唐辛夷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明月湖的木桥边上，泪流满面，鞋子已经踩进松软粘黏的泥土里。 来电显示是宋小曹，“辛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关你什么事。”唐辛夷走到不远处的凉亭坐下，有一对情侣不管不顾地搂坐在一起，激烈而缠隽地亲。 “我……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是……那种情况，一时钻牛角尖了而已，我……我已经和楚楚解释清楚了，”宋小曹瞄了一眼正在补妆的蒋楚楚，而蒋楚楚则对他的提醒视而不见，脸色淡淡的正在赌气，丝毫没有向唐辛夷道歉的打算。 “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啊，我就是忽然觉得……还是一个人好，我不需要什么朋友了……”那边亲吻的女生发现唐辛夷正盯着她，微微侧过头去，继续仰起脸忘我的投入，唐辛夷笑笑，“真的，是我的问题，不管你们打算做什么，道不道歉什么的，我都已经不需要了，就这样了吧，我喜欢苏红凛，我有她就够了……” 雨来得很突然，唐辛夷换了个小风的位置，那对情侣反而兴致勃勃的相拥在一起，齐齐冲入雨中，愉快的笑着又吻作一团，“你可以告诉蒋楚楚我是同性恋，那么她就会觉得失去一个朋友不会那么难过了，如果她还当我是朋友的话……” “辛夷，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什么一个人什么同性恋的……我不觉得有什么，我觉得很正常，真的……你只是……”宋小曹说不下去了，因为蒋楚楚正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叽叽歪歪的想要抢过手机。 “你说什么？谁是同性恋？唐辛夷吗？！你别吓人好不好！” 蒋楚楚不费吹灰之力就扒过了手机，对着那头的唐辛夷大声吼道，“唐！辛！夷！你是同性恋吗！” “我不是啊……我只是，刚好喜欢的人是女人而已啊……” 做人真的好累，我宁可做一颗小小的尘埃，和心爱的微风一起遨游天地，等着永恒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