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天王招婿

    天王府分为内外两城，外城称“太阳城”、内城称“金龙城”，共有九处院落，寓意“九重天庭”，分别为：

    荣光门、五龙桥、大照壁、天堂路通、天父台、圣天门、金龙殿、西花园、后林苑。

    走到大照壁，洪秀全的宠臣蒙得恩迎了上来。天王府内有两千多宫女，却只有洪秀全、洪天贵福两个男人。蒙得恩是仅有的、可以自由出入天王府的内臣。

    他见到陈虹和何震川，笑嘻嘻地说道：“贵客贵客。我见到你二位，就仿佛见到了广西老乡，分外亲切。”

    一旁的女官跪倒在地，行礼道：“丞相大人。”

    一听这个称呼，陈虹便知道眼前这个中年人，正是天王府大总管蒙得恩。他正式的官职是春官又正丞相，总理女营事务。天京各女营女官及女巡查等，每天三次要到蒙得恩处听令。

    蒙得恩忠诚勤勉，很得洪秀全的信任。金田起义前，蒙得恩主持“迎主之战”，迎接洪秀全回到金田，从此成为洪秀全身边的近臣。

    陈虹不卑不亢，向他行礼，说道：“陈某参见丞相大人。”

    蒙得恩扶住他，说道：“陈先生，请跟我来，天王轻易不接见外臣，今日已在金龙殿等候了。”

    天王府形制比东王府宏大、森严，内部花草陈设却不如东王府豪奢。陈虹跟着蒙得恩一路向里走，不见一个男人，所见侍卫亦由女官充任，不免暗里称奇。

    到了金龙殿，只见上面刻着一副对联，乃洪秀全亲题，写着：“虎贲三千，直扫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尧舜之天。”

    金龙殿是天王府内城大殿，也是洪秀全召见外臣的地方。洪秀全一身金黄龙袍，正端坐在黄金王座上。那王座高高在上、金光闪闪，把洪秀全衬托得十分高大、威严。

    陈虹抢先一步，向洪秀全行礼，说道：“臣陈虹叩见天王，天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洪秀全面无表情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赐坐，让陈虹靠近王座坐下。

    陈虹小心看了下洪秀全，发现他眼袋浮肿，脸面上隐隐透着一丝青色，显然是纵欲过度。

    史载，洪秀全共有八十八名妻子，除了正妻赖氏外，其他八十七个妻子都没有名号，统称为妻。为管理方便，洪秀全开启“数字化管理”的先河，对妻子编号，称之为“第某妻”，如第五妻、第五十妻等。

    除了八十八个妻外，天王府中还有二千多个宫女，只服侍洪秀全一人。

    洪秀全在天王府中醉生梦死，把精力放在管理后宫、研究神学上，与原来那帮生死与共的两广老兄弟彻底隔离。

    等陈虹坐下后，洪秀全以一种缓慢而威严的声音说道：“陈虹，你今年多大？在黑旗军中现居何职？籍贯在哪？”

    陈虹连忙站起，回道：“回天王陛下，臣是广州府南海县人，今年三十五岁，在黑旗军中担任陆军参谋长。”

    洪秀全嗯了一声，说道：“你坐着答话吧。朕是广州府花县人，这样看来，咱们也是同乡了。听到你的广东客家话，朕就想起了家乡父老。”

    陈虹落座，回道：“等天王坐了天下，可以常回家看看。”

    洪秀全大悦，说道：“总要大家齐心协力，方好打败清妖。杨烜年轻有为，奇袭广州更是出人意料。这次他请封越王，实至名归，朕没有不允之理。”

    有杨秀清代为陈奏，洪秀全自然不会不给面子。所以，陈虹并不意外，却也只能起身，谢道：“上赖天父保佑，下赖天王栽培，越王方能袭破广州，建立些许功劳。”

    话说得漂亮，洪秀全也十分高兴，问道：“你在黑旗军担任陆军参谋长，这是个多大的官？”

    若要详细解释，颇费功夫，陈虹略一思索，答道：“参谋长顾名思义，是参谋之长。打个比方，传统军队里都有营务处，参谋长就相当于营务处的文案。”

    营务处的轻重，洪秀全是知道的。他意会到了陈虹的地位，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黑旗军与天军制度不合，终也不是长久之计。”

    陈虹内心深处有些啼笑皆非，不好接这个话。洪秀全想收编黑旗军，无异于痴人说梦。不过，他应变极快，说道：

    “总要等天军西征湘、赣，两军联成一气后，黑旗军方好改编为天军。”

    洪秀全点点头，表示认同陈虹的说法。

    过了片刻，洪秀全向侍立在一旁的蒙得恩使使眼色。蒙得恩会意，说道：

    “陈虹，天王有心抬举越王，想把天长金配给越王。你此番回去，不妨带天长金回粤，促成这番姻缘。“

    天长金即为洪秀全长女，名叫洪天美，今年十九岁，早到了结婚年龄。

    史载，洪秀全本来有意把洪天美嫁给陈玉成。洪秀全此举，一是看陈玉成少年英雄，日后必成大器；二是想借机拉笼陈丕成的叔叔陈承镕。

    陈承镕在太平天国排位很高，权位仅在秦日纲、胡以晄之下。陈玉成机警异常，生怕得罪杨秀清，又担心天王长女架子大，百般拒绝这门婚事。

    陈承镕暗中相助，陈玉成得以离开天京，到西征战场立功。洪秀全也无可奈何，不能强迫陈玉成做女婿。

    洪天美被陈玉成拒绝后，整天郁郁寡欢，不久便出家做了尼姑。洪答全虽然禁绝佛教，却对长女无可奈何。天国破灭后，洪天美事迹不详，多半死于战火。

    现在，洪秀全又瞄上了杨烜，准备收杨烜做女婿。他自以为是天王，大家都巴结他。但杨烜志存高远，又已娶了伍函，怎么会看中洪秀全的女儿呢？

    陈虹深知此事决不可行，小心说道：“谢天王好意。只是越王僻居南疆，已经娶有妻室。天王的美意，恐怕越王无福承受了。”

    洪秀全十分不悦。

    蒙得恩赔着笑脸，说道：“陈虹，你回去劝劝越王。与天王结亲，越王从此便和天父是一家人。日后，他就成了天父的孙女婿，天兄的侄女婿。这是多大的荣耀，越王总该领情才是。”

    陈虹知道，杨烜绝不可能娶洪天美，自己也万不能把洪天美带回广州。他思索片刻，说道：

    “天长金的婚事，也是天国的大事，理应慎之又慎。民间大户人家嫁女，往往从十一二岁就开始准备嫁妆。到了婚嫁之时，还要媒人居中撮合，换八字，定吉时，送聘礼，非有一年半载不可。

    “天王好意成全越王，自然是莫大的恩典。唯其如此，更应该慎重。不然，若是仓促行事，反倒有伤国体。”

    这番话立意极高，站在天王府的角度看待洪天美的婚事，令洪秀全缓颊不少。

    但陈虹的话意也很明显，杨烜是不愿娶洪天美的。而洪天美已经十九岁了，早该为她指婚了。只是她脾气古怪，屡屡顶撞洪秀全，令他颇为难堪。

    尤其是，洪天美是洪秀全原妻赖莲英的长女。赖莲英是个农家妇女，自然得不到洪秀全的宠爱。这个洪天美，便屡屡出头，与后宫娘娘们屡屡口角，令洪秀全颇感头疼。

    想起后宫娘娘争宠，诸天金与娘娘口角，洪秀全烦闷不已。再联想到飞扬跋扈的杨秀清，洪秀全更加生气，他控制不住情绪，走下御府，一脚踢翻一个香炉。

    天王发怒，蒙得恩以及在场的宫女都吓得跪了下来。

    当年科举失利，洪秀全深受打击，重病一场，落下了精神疾病。他性格大变，平时不苟言笑，神态肃穆，举止严谨，但极暴烈，整日烦躁不安。

    杨秀清主政在外，动不动就拿天父下凡打压洪秀全。洪秀全久失权柄，斗不过杨秀清，便忍辱负重，从此深居天王府。气不过时，洪秀全便只好拿宫女、妻子出气，动不动就虐杀宫女。

    金龙殿内出奇的安静。

    恰在此时，一员内官忙不迭跑到金龙殿，说到：“天王，天父老人家下凡了，已经出东王府了。”

    洪秀全大惊，连忙带着一众内臣出门迎接，陈虹也跟了过去。

    刚走到荣光门，洪秀全碰到了韦昌辉等外臣。他们惊闻天父下凡，早早赶了过来。

    原来，杨秀清特意传令给韦昌辉、陈承瑢等外臣，要他们一起过来听训。

    洪秀全看到韦昌辉，尴尬得说不出话来。韦昌辉昨日刚把自己的哥哥五马分尸了，此刻脸上阴沉沉的，叫人看了心寒。

    不久，杨秀清坐着四十八抬大轿，威风凛凛地过来。洪秀全等人赶紧跪下，迎接“天父老人家”。

    “天父”下了轿，劈头盖脸问道：“秀全小子，尔有过错，可知么？”

    洪秀全早就熟悉了这一套，说道：“小子知错，求天父开恩赦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