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梅花山

    “方铁衣总队长回归坐镇之后，整个江南省，已经很少有人胆大包天，敢顶风作案了。”

    秦修微微一哂，视线前方，长时间停滞的车流有了动静，一声声响亮的鸣笛似乎代表着司机们压抑的心声，终于能动弹了！

    经过交警们不懈地努力，车祸路口恢复了正常的行驶，中年司机看着前方缓慢移动的车辆，将剩了小半段的烟一口吸尽，将烟头随手丢出窗外，低呼道：“走了！”

    二十分钟后，秦修在中央商场下车，然后绕到后面的小巷。

    站在戈登先生古董当铺店门前，秦修望着藤萝缠绕的门窗，少有地用钥匙打开了紧闭的大门。

    这时，他才意识到戈登先生已经离开了店铺，而且很长一段时间内，这里就只会有他一个人生活。

    如果说半年前，秦修刚开始成为戈登先生的学徒那会儿，两人还是正常的师生关系，一个孜孜以求，好学上进，一个传道解惑，诲人不倦。

    那么，在秦修学习完炼金术的基础知识之后，他与戈登先生的交流就变得十分平淡。两人就像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萍水相逢的路人，每天只有简单的交流，更多时候，则是各做各的事情。

    秦修翻阅魔法典籍，充实自身的炼金学识，戈登先生保养琳琅满目的藏品，偶尔也会有外出，少则几个小时，长则三五天。

    在秦修正式成为戈登先生古董当铺店的一员后，这是戈登先生第一次有计划的长时间外出。

    开门，进门。

    “叮铃铃！”

    “叮铃铃！”

    迎客铃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回响着。

    关上门，秦修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柜台的方向，视线中却是空无一人。

    直到此刻，秦修才恍然发现，纵使平日里很少交流，但真少了那个每次回来一开门就能看到的，在柜台后面擦拭着每次各不相同的珍贵藏品的身影，就像是生活少了一块至关重要的拼图，变得不再完美。

    “老师……”

    秦修低下头，旋即却又微微一笑，当他再次仰起头来，清秀的面庞上已经挂起了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先做饭吧，等天色黑了再出去。”

    秦修进了厨房，一边忙活，一边也拨通了电话，

    “秦大哥，你找我？”

    短暂的等待后，耳机中传来了小段的声音。

    结束玉珏事件之后，这一个月里，秦修也跟着宋思飞、刘崇他们参与了几个任务，并且表现不错，与国安六处丁字队的成员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尤其是小段，或许是因为年龄相仿的缘故，两人很有共同话题，私下里交情极好。

    秦修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今天接到了一个委托，受害者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先天极阴命格，被人杀害之后勾走了魂魄。我怀疑是有人要用他的魂魄修炼邪法，你帮我查查，最近金陵市有没有类似的事件。”

    “我明白了。”

    小段语气凝重，又带着淡淡的激动。

    对他这个年龄的少年来说，每次遇到任务，心里既有对加害者的厌恶和愤怒，又难免生出一种冒险般的冲动。

    “那就交给你了，我等你消息。”

    “ok，我尽快查清楚，把资料发给你。”

    “麻烦了，改天请你吃饭。”

    “秦大哥，我要你亲自下厨！”

    挂断电话，秦修简单地吃了晚饭，然后就去了楼上的炼金实验室。

    他将寄存着鬼气的花枝取出来，右手拇指、食指扣动，指尖幽光一闪，仿佛是隔空扯住了那一缕鬼气的尾巴，将其一点点地拽了出来。

    这缕鬼气似乎有些灵性，本能地抗拒着秦修的魔力，如一条细小的黑蛇般扭动着身躯，不过它传递出来的力量很小，只要是正常的成年人，都能将其压制。

    “出来！”

    见鬼气只余下最后一段还缠在花枝之中，秦修双指捏紧，用力一拉，“噼啪”一声脆响，花枝表面出现了一道干枯崩裂的痕迹。

    然后，一缕阴森的鬼气就落在秦修指间，被一层更加幽深而纯粹的暗色光芒压制，绳索般缠在了他的手指上。

    手指轻巧地一转，将那缕鬼气塞进一个固化了炼金法阵的小玻璃瓶中，秦修盖上瓶塞，随手将其塞进腰囊里，就开始继续钻研自创魔咒的炼金术式。

    他现在已经十分接近成功了，但还需要最后的调试。

    正如前面说过的，自创魔咒的过程就像是编写一段程序，当大框架完成之后，就是细节和逻辑上的修饰，以保证炼金术式的绝对正确性。

    程序出现错乱，不过是得到一个错误的结果，然而要是一道粗糙而不完善的炼金术式，轻易尝试，就是对生命的不负责。

    不要忘记，炼金术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任何炼金术式的实现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未曾彻底剖析清楚之前，炼金术师永远不会知道，激活一道陌生的术式，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那可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材料，也可能是你的视力，可能是你一段时间内的运气，最糟糕的可能，是你的生命！

    将一些材料的用量增增减减，重新代入炼金术式中进行细致的运算和推演，这又是一个冗长且极其耗费心力的过程。

    时间，就随着秦修落笔的沙沙声一点点流逝。

    “呼！”

    秦修长出了一口气，放下笔，眉宇间透出一股失望。

    这次推演的结果并没有让他满意，地水火风与灵元素的融合仍然存在一些瑕疵，不能于五芒星体系下达成完美和谐的共存状态。

    “或许还应该再增添一些新的媒介材料……”

    繁重冗杂的工作令秦修心神疲惫，他揉了揉眼角，拿起桌上一瓶玫瑰精油往掌心倒了一些，用指尖抹匀之后按在眉心和太阳穴的位置，伴随着呼吸间淡雅的馨香，顿时就觉得精神一振，连续工作了数个小时的疲倦不翼而飞。

    秦修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接近凌晨，金陵市中某些特殊的区域随着夜色渐深而愈发繁华喧闹，但是大部分地区，却已经熄灭了灯光，与寂静安宁的黑暗融为一体。

    秦修带好装备，将店门锁上，隐形的雾鸦之灵张开翅膀，从屋顶无声地飞向了高空，如同黑夜中游荡的幽灵，为他侦查、指引着前方的道路。

    随后，右手拇指、食指一扣，无音之暗招来。

    一团浓郁的黑暗笼罩在他的身体周围，遮蔽了夜间本就黯淡的光线，更是吞噬了声音，哪怕再细微的动静也不会从这片黑暗的环境中传递出去。

    此间，唯有秦修目光幽深，视野如常。

    他从腰囊中拿出禁锢着鬼气的玻璃小瓶，魔咒“寻踪觅迹”发动，幽光闪烁间，那缕鬼气顿时有了反应，在瓶中剧烈地扭动挣扎着，仿佛带着不甘的情绪，却又无可奈何地从秦修掌心飞出，晃悠悠地飘飞出去。

    秦修给自己加持了“熊之力量”、“猫之优雅”和“鸽之轻盈”，力量充沛，身体轻盈，闲庭信步般跟在后面，速度却也不慢，就在半个多小时后，来到了钟山风景区的一个入口。

    “果然是在这里……”

    夜色下，山峦起伏，连绵蜿蜒，秦修仰头望去，但见龙盘虎踞，气势雄浑，仿佛一条潜龙在渊的神龙。

    他忽地生出一个念头，不由好笑道：“我跟这钟山还真是有缘分，之前连城隐瞒身份是藏在这里，关系建文遗宝的玉珏和地图也是在这里找到，就连偶然碰上的这起委托，也与钟山有关。”

    对于魔咒“寻踪觅迹”将自己指引来到这里，秦修并不意外。毕竟，那根寄托着鬼气的花枝就是于宝儿从钟山风景区折走的，他现在担心的，只是能否顺藤摸瓜，顺利找到幕后黑手。

    魔力涌动，又一次催发魔咒，玻璃小瓶晃悠悠地往钟山深处飞去。

    秦修小心地避开监控，沿着山路前行，道路起伏，延伸至视线尽头的黑暗之中，两侧高山迭起，林木幽幽，间或有冷风吹过，带来一阵寒意。

    踏着熟悉的道路，秦修又一次来到明孝陵景区附近，感知中，鬼气勾连的目的地已经遥遥在望，他暗自握紧左手，幻影之触手套冰凉的触觉带给他一丝冷静和信心。

    刻意落后一段距离，雾鸦之灵隐去身形，无声无息地跟在玻璃小瓶后面，秦修又是随在雾鸦后面，以无音之暗掩去踪迹，暗自提起警惕，谨慎地进入了景区内部。

    玻璃小瓶进入明孝陵范围，却不是沿着上次去碑殿的路线，而是在神道转折，另走了一条小径，七转八绕之后，来到了一座山下。

    “这是，梅花山？”

    乌云忽然间散去，清冷的月光洒下，照亮了山路两侧枝叶横斜的梅树，此时虽然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但一株株梅树造型别致，团团拥簇，罩着一层朦胧的轻纱，也别有一番特色。

    “看来，于宝儿折断的那截花枝，就是来自这些梅树了。而且，花枝中的鬼气也指引着这个方向，说明这座梅花山，就是凶手的老巢！”

    魔咒“寻踪觅迹”，追寻的就是目标相关气息最浓郁的地方。

    秦修明白过来，同时也意识到战斗随时可能发生，他倏然停住脚步，借着无音之暗黑影遮蔽，就藏在了山脚下不起眼处。

    玻璃小瓶依旧往梅花山上飞去，雾鸦之灵隐去身形，悄悄跟在后面，灵动的眼睛无视昏暗的夜色，将山间的一切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