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锋芒不露

    江楚域听着孙胖子的诉苦，只能不住的点头，好言劝慰道：“孙哥你别瞎想，你可是比我们这些人强得太多了，工作又体面，房子、妻子、孩子都有了，你还愁个啥！你看我，光棍一条，孑然一身，要想混到您那个地步，还不知何年何月呢！”

    说完这几句话，连江楚域自己都觉得好笑。

    “人生在世，开心最重要，人比人比不成的，你觉得自己爽了，那就是爽了，否则就算你是李嘉诚，上面还有比尔盖茨比你更有钱呢，你说是不是？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愁日当，日子天天过，只不定哪天就有转机了，所谓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生，人生随时充满变化，何必空自蹉跎！”

    江楚域也是今天心情不错，一口气说完了这番话，却令孙胖子睁大了眼睛，一脸疑惑的说道：“小弟啊，我看你不像没读过书的人啊，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还真有一手！要不你别干这个了，老哥我给你介绍个正式工作怎么样？”

    江楚域摇摇头，笑了笑，自知失言，却在心里暗自想道：“我几时说自己没读过书了，只是不稀罕过那种朝九晚五的生活罢了。”不由得想起曾经发生过的那些往事，心头突然间有些隐隐作痛。

    两人各怀心事，闷声喝酒，周围的嘈杂声似乎变得越来越不清晰了。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怒吼道：“这炒粉摊是谁家的？”

    江楚域站起身来，习惯成自然的顺嘴答道：“您好！炒河粉要三块的还是五块的？加蛋还是加肉，在这吃还是打包带走？”

    “谁*吃你的烂河粉，收税！”

    孙胖子闻声抬头望去，只见两名凶神恶煞般的汉子站在河粉摊前，其中一人居然还敞着胸口，露出不知是只鸡还是凤凰的丑陋纹身。

    孙胖子心中一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地头蛇收保护费？再用目光转了一圈，发觉四周的摊主们全都噤若寒蝉，一言不发。

    另一名高个汉子掰了掰手指，沉声说道：“小子，你在这摆摊也有半年了吧，依足规矩，头三个月看你生意怎样，不收你的税，现在到时间了，把该交的交了吧！”

    孙胖子有些担忧的望了望小弟，虽然平时接触不算多，但是他能感觉得到，小弟平时虽然嘻嘻哈哈的，但是与其它摊主还是很不一样的，这炒河粉本来就是本小利薄的生意，如果再交上保护费，哪有钱赚，年轻人火气大，万一小弟不肯交，这两人又并非善类，打起架来可就麻烦了。

    小食街上的摊主与食客们都在看着，几乎全都和孙胖子一般心思，在大家的意念中，小弟虽然平时开开心心，跟大伙打成一片，可绝非是愿意受人欺压的软弱角色。

    “我的河粉挺好吃的，不是什么烂河粉！不信你们尝尝！”江楚域果然没有露出半点惧意，将一勺辣油倒入了锅中，烧得滋滋作响，然后指了指大铁锅说道。

    敞开胸口的那条壮汉皱了皱眉头，面色一变正要上前，却被同伴拉住。

    拉住纹身男的这高个子扬声说道：“我们不是土匪强盗，也没打算欺负街坊邻居，只是按规矩办事，收税保平安，小子，这里人人都交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江楚域略一沉吟，将炉火拔弄了两下，平静的问道：“我得交多少钱？”

    听到这句话，食街上的人们俱都松了一口气，孙胖子端在手中的这半杯酒总算咽下了肚。

    “你这种摊车，每个月三百块，之前的就不收你的了，从今天开始，每个月五号，我们的兄弟会过来收税，要在你这地头上要是受了什么欺负，可以找我们帮忙，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高个子坦然说道。

    江楚域点了点头，从炉边挂着的旧皮包中掏出一把零钱，数了三百块递过去。

    两名壮汉接过了钱之后，高个子甚至还冲着江楚域笑了一笑，丢下二十块钱，说道：“你这的炒河粉味道不错，上次我吃过一回了，麻烦一会让啤酒妹送四份到拐角的小店里，谢谢了！”

    江楚域面无表情的接过刚刚从自己包里掏出去的二十块钱，点了点头。

    两名壮汉离去，小食街重又恢复了喧闹。

    孙胖子吃饱喝足，摇摇晃晃站起身，一手搭在小弟肩上，竖起大拇指问道：“小弟啊，老哥我虽然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却也有三分血性，如果刚才那两个扑街仔欺负你，老哥我是一定会帮手的！老子我最见不得这种事情了！”

    江楚域知道这位孙胖哥也就是喝了点酒，壮了点小胆，才会说出这几句话，不过倒也很不错了，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去冲杀打拼，能想到帮忙的家伙，总比一声不吭的可爱得多了。

    “想当年，我孙胖子可是练过的，虽然不成器，打三五个普通人还是不在话下。哼，哼，哈，嘿！快使用双截棍！”孙胖子喝到这会已经有些口齿不清了。

    江楚域笑了笑，招了招手，让街口停着的一辆的士开了进来，这位的士司机也是这条街上的熟客，两人将孙胖子塞进车厢，一路急驶而去。

    江楚域回到摊车前，一名啤酒小妹凑上前说道：“小弟，没想到你还挺乖乖的，人家要钱你就给啊！”虽然这女孩只是玩笑话，但语气间却不由得带了一丝轻蔑。

    女孩子多半如此，自己用不着面对危险，却希望能看到身边的每一个男人都愿意有勇气来承担，也许在她们的心中，更希望看到小弟与这伙流氓们拼个你死我活，灿烂一搏才更符合女孩子们心中的美学。

    江楚域并不以为意，耸了耸肩笑道：“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人家也挺不容易的，我多炒几碗就赚回来了。”

    就在不远处的小店内，几名汉子围坐在一起喝着啤酒，其中一人正是刚刚过来收保护费的那名纹身男，只见这人粗着嗓子嚷道：“二哥，你为啥对刚才那个卖炒河粉的小子这么客气，我咋就一直看他不顺眼呢？刚刚要不是你挡我，老子就掀了他的摊子，狠揍那小子一顿，cāo他奶奶的！”

    被纹身男称作二哥的这名高个男子沉声笑道：“小五，你说说看，你为啥看他不顺眼？”

    纹身男摸了摸脑袋，想了半天之后答道：“cāo，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他有点不顺眼，那小子看人的眼神，好像瞧不起咱们一样，对了，就是瞧不起咱们！我日他个先人板板！”

    二哥摇摇头，笑道：“小五，咱们只不过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帮派，窝在这片鸟不拉屎的地方收点数而已，深圳这么大，敢瞧不起咱们的人太多了！你都去日他们不成？”

    纹身男小五不服气的答道：“cāo！那些有钱人瞧不起咱们也就算了，他一个炒河粉的，也敢瞧不起咱们，老子这就去废了他！”说罢cāo起板凳就要起身，旁边的几名混混也都跟着站起身来。

    只见这位二哥猛然吼了一声道：“坐下！”所有人俱是愣了一愣。

    二哥沉声说道：“小五你妈的就是一傻逼，人家依足规矩交了税，你凭啥去动人家！如果看谁不顺眼就动谁，不出一个月，咱们这些人全都给人灭了，丢到海里连个泡都冒不起来。”

    “别的不说，就说刚才，你傻逼逼的站人跟前耀武扬威，人家手里是啥知道不？油锅，只要手一翻，你小子下半辈子就躺在医院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懂个逼！你见过对着收保护费的咱们还能那么沉得住气的人吗？

    那小子什么来历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人家给足了咱们面子，那就够了，不信你去惹惹试试看，你要是能一个人收拾得了那小子，以后我跟你混！没必要的麻烦，你尽给老子招惹过来吧！早知道你就这么个傻货，老子当初就不把你乡下带出来了，你一傻逼，就在山里种地得了，学人家收保护费，我保护你妈里个逼的！”

    被二哥一通臭骂，小五反倒冷静了下来，仔细想一想，当时的情况，确实是这么回事，若不是二哥眼尖，只怕自己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就给人下了油锅，反正人家又没得罪咱，犯不着去惹事生非。

    风止雨息，这伙流氓继续开始吃喝，而他们口中的主角小弟江楚域，此时也已卖完了今天的份量，推着河粉摊车一路哼着小曲，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又是平静的一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