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从东燕驿馆出来，苏茂一路走一路想；王都为了方便布防给四方诸侯准备的驿馆在一处，苏茂走回南陈驿馆倒也未用多少时间。看了看时辰还不算太晚便令随从去大门看看世子怎还未过来，话音未落恰苏沧溟从院外进来，问了他还未用膳随即让那侍从去传膳。

    父子俩面对着坐在临窗榻上，苏茂说了关于避子汤一事；又言本想去问问东燕王对此事看法，却不想那老狐狸竟鼓动他在朝会上问问陛下，回来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等着儿子前来商议一番，毕竟苏沧溟这一年多在王都任职且还掌管禁卫军。

    苏沧溟听后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处理完事务后来看父王，否则明日朝会上父王真问了陛下南陈王族倒还无大碍，只怕妹妹会惹陛下厌弃，虽不至遣入冷宫失宠却是必然。

    当下便将陛下行事细细给苏茂讲了，苏茂听了出了一身冷汗，心下暗恨赵裕那个老狐狸。

    “照我儿所说，陛下是给后宫所有临幸女子都赐了避子汤？他便不担心皇族无子嗣宗庙不稳？”

    苏沧溟回道：“父王以为如今的陛下还是先帝么？儿子是随着陛下上过战场的，陛下原就是大司马，登基后并未再任命大司马，大岳兵权掌握在陛下自己手中；北凤那位武君君主更是能征善战，且北凤兵马比我们南陈与东燕多出十万编制，墨紫灵年内便会成为帝后。父王想想陛下为何要如此做？”

    “我儿是说陛下与那姓墨的丫头两人便掌握了大岳国内多半的兵力？”

    “要不然陛下怎会如此行事！关于避子汤一事父王绝不能与陛下提起。儿子猜测陛下如此做一来是确然爱重武君君主，二来也是为了让武君君主心甘情愿为大岳效力。父王想若武君君主诞下嫡长子必然是储君人选，如此一来武君君主能不为大岳肝脑涂地么？”

    “陛下心机实在深不可测！幸而我儿提醒，不然父王只怕惹下大祸。”苏茂慨叹。

    “大祸倒不至于，但必会惹怒陛下；如今儿子马上便要迎娶帝姬，在世人看来我南陈亦算是皇族亲戚，与皇族同气连枝。北凤是未来帝后属国，西岳是未来帝后母族，东燕世子又是未来帝后义兄；王畿四大世族排在前两位的姜氏与轩辕氏此时皆依附于未来帝后。陛下只需独宠武君君主一人，西岳与东燕皆不会有异动，我南陈虽算得上与皇族一体，可怎能与武君君主相比？所以父王明日还需入宫劝说妹妹，阿若从小娇惯着长大，儿子担心她不慎做出什么动作惹怒陛下，实在得不偿失。”

    苏茂颔首：“如此看来父王是要劝说阿若一番，明日朝会后便去。陛下确实远胜先帝，先帝执政时只一个北羌犯上便一再封赏安抚；如今陛下竟只通过两桩婚事便将四方诸侯聚拢，只怕陛下雄心不小。”

    “正是如此！儿子想陛下如此精于城府也不算坏事，大岳安稳了我们也安稳不是；若陛下能开疆拓土，我们也少不了好处。父王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苏茂满意抚须：“父王原以为我儿一向玩世不恭，却不想来王都一年便如此洞察世事；很好，我儿如此父王也放心了。“

    正话说完苏沧溟又恢复往日形象，一身红衣慵懒倚在迎枕上轻笑：“父王就爱操心，我可是您儿子，至于差了么？正事说完了，儿子可能用膳了？快要饿扁了！”

    笑骂了爱子几句苏茂忙催着摆膳，父子俩说说笑笑用过膳食想着明日武君君主到了皇宫该有晚宴宴请四方诸侯便早早安置不提。

    次日朝会很早便议完诸事散朝，墨子澜与赵硕领着礼部官员前去北城门迎接武君君主；王都百姓听闻今日武君君主入城，早早聚在街道两旁，茶楼里早被贵人们占座。人们一边等着一边说着这位横空出世的武君君主种种传奇，毕竟是大岳几百年来第一位女子诸侯王，墨紫灵的一切皆为人们津津乐道 ，说得最多的便是关于她的样貌。

    有人说那武君君主能征善战且每战皆冲杀在前，想来必是身形高壮力大无穷；有人说陛下如此爱重武君君主，想来必有倾国倾城貌，身姿窈窕；有人说那武君君主驻守北凤苦寒之地，想来定不如王都女子肤白貌美······

    墨紫瑶坐在街边一茶楼临窗位置，听人们如此议论墨紫灵，想着本该是自己的帝后之位亦被她夺去直恨得暗咬银牙，嘴角隐有血珠泛起亦不自知。

    韩放坐在墨紫瑶对面，一身青衣，面如冠玉，引得茶楼里几位小姐不时看来；他却听着人们的议论，心内即是期盼又是失落，只不停喝着茶故作镇定。

    姬御宸散朝后也未去御书房，直接到了紫宸宫；吩咐大监准备衣物配饰，等着在御书房接见墨紫灵。一时说大监准备的衣物太过正式了要便服即可，待晚宴时再穿正服；一时又喃喃自语：灵儿定是长高了，也不知可长胖一些了······

    大监还从未见过陛下如此焦躁不安，心内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未来帝后越发高看。

    巳时，街道两旁的百姓等得正焦急，忽闻城门处马蹄声阵阵，皆引颈相望：只见一队人马整齐过来。

    当先三骑稍微靠前半个马身的一人座下一匹墨黑油亮高头大马，马上之人一身红衣猎艳；细观她容貌人们皆长吸一口气：面如初雪，眉若刀裁，一双灿若繁星的眸子，鼻头翘挺精致，唇若樱花饱满，一头乌发并未梳成女子发髻，被她高高束起成马尾状，长发垂在腰际柔顺发亮，鬓角一缕发丝随着清风调皮飞舞；一身红衣不知是何种布料做成在日光下隐有光芒折出，袖口与领口用金线绣着团风图案，墨玉腰带束着纤细腰身与领口露出的一点墨色內裳和谐呼应，倒使她一身红衣不显张扬反显得清冷大方，正是武君君主墨紫灵。

    此时她正与左侧白衣白马的墨子澜低语着什么，嘴角偶尔翘起；右侧紫衣白马的正是赵硕，不时也笑着说一两句。

    他们身后李妍紫衣银甲坐在白马上领着墨紫灵三千亲卫，队伍里墨底红边绣着金色凤凰展翅图腾的旗帜随风猎猎作响；三千亲卫虽跋涉千里而来却未见疲色，各个端坐在马上，神情肃穆。

    人群先是静默，忽地沸腾起来；有人揉着眼睛说：“刚刚过去的就是武君君主罢？这世间还有如此美貌女子，我不是眼花了吧？”

    还有人说着怪不得武君君主年纪轻轻便可封王，看她如此气度实在是世间少见；也有人说武君君主如此纤细是如何斩杀敌将的······

    墨紫瑶从茶楼上看着墨紫灵一队走过，她是第一次看到墨紫灵，见她如此容貌心下嫉妒翻涌；她以为自己算得上倾城绝色，可与墨紫灵一比才知道宸帝为何说早在西岳时便心系于她了，说她倾国倾城亦不为过。

    一直以为她便是西岳王嫡女又如何，困在陌离殿内缺衣少食她能出落个什么样子，还不是面黄肌瘦的一个黄毛丫头而已；如今方知自己与母妃实在大错特错，又想起兄长墨子砚安排的暗探每次都说她缠绵病榻他们才未将她放在心上，却不想如今他们母子三人居于下风皆是墨紫灵所赐！忍不住又恨自己兄长，只怪他安排的暗探无能才导致他们轻敌；如今这贱种已壮大羽翼自己又该如何与她争斗？

    墨紫瑶眼里恨意翻涌，却不防手里捏着的茶盏一时不察砸在地上，溅起一地茶沫，她紫色衣摆上沾满茶渍；一旁侍婢忙要上前整理被她喝退，起身狼狈离去。

    韩放想过一年未见阿灵应是出落的更加夺目，却不想她出落的如此夺人心魄；想来她灵力修为应是更上层楼了，身周隐有淡金色雾气缭绕，使她如云端仙娥可望而不可及。

    怔怔看着忽被墨紫瑶茶盏落地声惊醒，又想到阿灵一会儿便会见到宸帝，两人一年未见，宸帝见了出落到如此地步的阿灵难免不会动情，心内阵阵绞痛，亦起身怆然离去。

    墨紫灵令亲卫队长领着亲卫随礼部官员前去北凤驿馆安置，自己带着李妍并几个随从与墨子澜和赵硕去往皇宫面圣。

    进了皇宫赵硕令手下领着李妍几人在御书房外偏殿喝茶，三人还未至御书房门口便见大监站在门外笑脸相迎：“想必这位便是武君君主罢？实在是巾帼英姿啊！陛下已等候多时，快请！”话落躬身撩起帘子待三人进去方跟随进去忙着摆茶果点心。

    墨子澜并未多想，赵硕却在心内暗笑大监老狐狸；大监可是陛下身边第一亲近之人，何时对他们如此谄媚过？今日竟如此作态还不是知晓陛下心思，这便开始忙着巴结阿灵了。

    姬御宸本是坐在书案后看着奏折的，墨紫灵甫一走入殿内他抬头看了一眼便呆住，直到三人行礼问安方醒过神来，忙起身离座亲自搀墨紫灵起身。

    淡淡问过赵硕知晓墨紫灵随从亲卫皆已安置好便对他二人赞赏几句，又言还有晚宴需要他二人迎接其他三位诸侯王便令他们退下。

    赵硕心内憋着笑拉着还想与妹妹多说几句的墨子澜告退离开。

    大监岂能不知帝王心思，当下也领着内侍们退下，自己守在御书房门外。

    姬御宸看殿内的人皆退了出去，当即拥墨紫灵入怀低声在她耳边说：“我的小灵儿，你终于来了······”

    话未说完便吻在了那朝思暮想的樱唇上，喉间发出低低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