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们交往吧
12 过了秋分，盛京正式进入冬季，天气一天天凉了起来。 这日早晨飘了些雪，何正法穿着薄大衣，推开了咖啡店的门。店里比外边暖和许多，现磨咖啡的香气迎面而来，比平日更为诱人。 风铃声吸引了店主的注意，他朝小何法官点点头打了招呼，熟练地开始操作。 靠窗一角的桌上，传来一阵欢声笑语，何正法瞥了一眼，两个打扮得妖娆的小侍子，正围着个男人笑得花枝招展。 坐在中间的男人身材高大，此刻正好抬眼，两人视线相遇，对方脸上依次做出了抬眉、瞪眼、微微张嘴的表情，跳起身，大步朝这边走来。 店主把咖啡做好，正要递过来，就见那陌生男人热情的扑过来，握住小何法官的手晃了两下，“好巧啊！竟然在这里遇到何法官。” 何正法朝他刚坐的地方瞥了一眼。两个小侍子，一个戴着猫耳，一个转身间露出毛茸茸的尾巴，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裙摆蹭在一起，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小声音。 何正法刚刚没来得及脱手套，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回，回了个标准笑容。 “哦，邹中校，您好。” 邹凯，他前几日被借调主持军事法庭时的被告，此刻站在面前，看来意气风发，专注的眼神直视对方时，容易让人有深情凝视的错觉。 “哎呀，叫我邹凯就行了，这么客气干嘛。” 他边说边掏出信用卡递过去，“来来来，我买单。还要点别的什么不，三明治，甜点，起酥？” 店主为了表示自己站在这里是有事可做，正在拿抹布擦一尘不染的台面。听到这里抬头，先看了熟客一眼。见到小何法官除了嘴角微动外，表情竟然没崩，不由感叹，这能做法官的就是了不起。 “太客气了。咖啡就好。” 何正法嘴里说着，手上却没动，于是店主接过邹凯的信用卡，刷了一杯咖啡的钱，又把信用卡还给人家。 何正法接过咖啡，啜了一口。放置了一会，咖啡的温度已经温了下来，他朝邹凯点点头示意感谢，走出咖啡厅，邹凯跟了出来，大踏步赶上，与他并肩往前。 他坐着的时候不显，如今走在何正法身边，身高腿长，毫不费力的跟上他的步伐。 “说起来，我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呢。” 何正法扭头看了他一眼。 “你案子的上诉期限过了么？” 邹凯完全没想到对方还会有上诉的可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心算了一下，“哦，大概还有一周。” 稍微一想，他感觉自己顿悟了小何法官的苦心，心里暖融融的，“你别担心，那混蛋没胆子上诉的。” 这咖啡店就在法院旁边，说了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已经到了法院门口了，何正法停住脚步，看着邹凯。 “在我们这个行业有个大忌，就是法官和当事人搅合在一起。”他抬了下咖啡，“谢谢你请我咖啡。再见。” 他说完点点头，进了门。邹凯张开嘴，见他就这么走了，愣在原地，眨了眨眼。 他生得人高马大，站在大门口十分醒目，正是上班高峰，来往的人都难免好奇看一眼。 邹凯待了一会，意识到这点，这才离开法院门口，他原本是想着拿到小何法官的电话，再约个晚饭，如果气氛足够好也许就能直接开房的，如今出师未捷，始料不及。 他的车停在附近车场，步行前往时一路皱着眉琢磨，把小何法官说的话反复琢磨，等到了车位，一拍大腿，想明白了。 人家都这么关心他的上述期限了，为什么啊，因为没过期限，两人就还是法官和当事人的关系。 但只要一过这个期限，那就自然不是啦。小何法官真是温柔又聪明，把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 哎，不过他同学打听了以后，说小何法官自律克己，很是低调，看来没错。你看这都下雪了，还只穿着件薄薄的大衣，连条围巾都没有，下次见面一定要送条好围巾。 何正法自那日在咖啡厅里偶遇邹凯后，也留心了一下他的风评。 他看过卷宗，简历之上的那些早已耳熟能详。但简历不会记载人的三观倾向、生活作风，除非犯了政治错误。 邹凯身为最年轻的蓝军团长，日常被红军恨得牙痒痒的，论起名声来甚至比他父亲还要响。何正法稍微关注了一下，就了解到他是独子，虽是世代军伍出身，倒没有军N代常见的那些骄矜之气。 只不过他家一直繁衍不盛，到了他这一代更是独苗，因此邹军长一直指望着他能找个女人结婚，好结个亲家。他却一直对小侍子更有兴趣，家里的侍人如今也有个一二十。 其后几日，没再见到这人，何正法也就渐渐放在脑后。 万万没想到这日下班，见到一个高高的身影站在门口，见到他，喜动颜色，抬手猛挥。 小何法官一怔。他并没准时下班，此时天色已晚，不知这人在门口等了多久，等到走进，果然看见他发梢上眉毛上，都有水汽凝成的白霜。 何正法只觉得心中微动，“你来找我？怎么不让门卫通报一声，外边冷。” 邹凯听到他语气中的关心，兴高采烈地摇头，“没事没事。我也没等多长时间。” 说着，他从手里拎着的袋子里拎出来一条围巾，“天气冷了，来，这条围巾你戴上。” 何正法低头，见他手中拿着件灰色围巾，提前贴心地去掉了包装纸和标签，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一抬头，邹凯正看着自己，眼神亮晶晶的。他肤色原本偏深，此刻冻得白了些，看来就分外有些可怜巴巴。 小何法官无奈的接过围巾，刚说了句“谢谢”，邹凯已经毫不客气的伸出手来，捉住了他的手腕。 “今天，已经过了上诉期限。” “啊？” 何正法气质内敛，平日混在人群中并不惹眼，邹凯此刻凑近了，才发现他睫毛极长，眉目如画，比小时在画上看到的人才好看。 “我们不再是法官和当事人的关系了，小何法官，我可以和你交往了。” 这发言太过震撼，在法庭上伶牙俐齿的何正法张了张嘴，竟然一时没能说出句话来。 邹凯已经拉着他开始朝路边走，“你还没吃饭吧，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小何法官停步，他挣开手，刚想发言，身边有晚下班的同事经过，打了个招呼，“小何，才下班啊。”顺带瞥了一眼他身边的高大男人。 小何法官笑着跟人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觉得这个环境不宜深谈，还是换个地方吧。 他跟着邹凯上了车。不知在停车场停了多久，车上已经没有一丝热气。邹凯启动了车，看了下水温还太低，不敢开暖风。 小何法官上了车就把装围巾的袋子放在脚下，邹凯弯腰够了一下，拎出围巾，给他围在了脖子上。 “冷，别冻着。” 车上空间不大，小何法官躲闪了一下，没躲开。 等邹凯挪开身子，何正法看了他一眼。 “我晚上还有案子要看，别太远了，就前面两个路口左转吧，有家私家小馆。” 邹凯原本听到晚上还要忙，心稍微沉了一下，听到后面又兴高采烈起来。 私家小馆么，顾名思义就是比较私人的餐厅，一般开在隐秘的地方，座位不多，甚至仅有两三桌，通常只接待熟客。 四舍五入，小何法官这就等于请他到自己家吃饭了啊！ 私家小馆位置倒还不错，门前的停车位也十分宽敞，邹凯的猎豹吉普停进去绰绰有余。 小何法官先进了门，邹凯追进去时，他已叮嘱了服务生几句，对方点点头，引着两人朝一个单独的包间走去。 邹凯边走边看，这里环境比他想的要好些，地方虽然不大，但看来十分整洁。本色的实木桌椅，瓶里插着的也是真花。 何正法已经摘下围巾整齐叠好，和脱下的手套一起放在凳子上。邹凯看着他这些下意识的小动作，突然记起当新兵的时候，教官要求他们把被子折成整齐的四方型。那时他每次回到宿舍，也是如此小心把帽子摘下，放在上边。 小何法官抬头时，就看见邹凯一脸回忆往事的表情看着自己，表情意外温柔，他有些发窘，清了下嗓子，“坐下吧。” 邹凯坐下，四处看了看，没看到菜单，正在疑惑，何正法猜到他心思，“这里不用点菜，大厨烧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他顿了一下问，“你有什么忌口么？” 邹凯立即摇头，“没。什么都吃。你呢？” 他问得太过自然，何正法差点回答，猛然意识到不对，把话题拉了回来。 “我们谈一谈。你刚刚说，我们可以交往了。你是怎么有这个想法的？” 灯光暖黄，从上方洒下，小何法官的睫毛和鼻梁在脸上留下阴影，让他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 真的好好看。邹凯心想，难怪人家都说要在灯月之下看美人。 室内温暖，邹凯只觉得刚刚在外头冻得冰凉的手脚渐渐暖和过来，肢端末梢甚至有一丝丝烧灼的感觉。 他直视对方，认真开口，“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现在唯一的阻碍也没有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发展一下。” 他笔直的视线，坚定的口吻，满脸几乎可见的写了“真诚”。 小何法官意识到一点，对方是认真地相信他说的话的。 两人彼此对视，场景过于尴尬，小何法官略微移开了视线，“你为什么觉得我喜欢你？” 邹凯理直气壮，“直觉。”他顿了一下，突然难得动摇了一下，“……难道你讨厌我？” 何正法被他问得卡了一下壳。 扪心自问，他确实不能说是讨厌邹凯。当然，他可以借此结束话题，但是男人看过来的视线太像养过的小狗，这句“讨厌”他竟然说不出口。 小何法官心里叹了口气，耐心解释，“也不是。但人的感情并非只有喜欢和讨厌两种，中间有大片的空白。你现在还不了解我……” 邹凯不以为意地点头。“对啊，所以我要请你吃饭么。”他停顿了下，深情款款的看着法官，“这样我们就可以尽快加深彼此了解了。” 他的脑内，已经构思好了今晚和高团长沟通的内容，“你嫂子听我说交往还害羞了，说要先彼此了解一下。哈哈哈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