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谛园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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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树给温蒂做完蜜花处的保养，又用精油给他全身按摩完，日影西斜，这才告辞下楼。

    他先去见了管家，简要汇报了下情况，又去员工休息室取了自己物品，下楼叫了车，跟司机说“去谛园。”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一边发动车辆，一边道，“那儿下午四点就闭园，现在去赶不上了。”

    阿树正忙着想事儿，过了两秒才意识到他是对自己说话，微微摇头，“没事，我是去附近办事。”

    司机这才闭嘴。

    阿树合上眼睛。

    他一早去716局报告，被告知有特别任务，被带到一个独立房间，接了个电话，便又立即赶到沈宅，接受管家安排的紧急培训，接着就被送上楼与温蒂相见，每一秒都绷紧了神经，生怕出错，直到此刻，精神才略微放松。

    他怕引起注意，缓缓地吐出了一口长气。

    电话里的男人，只交代了要他做的事，却完全没提其他信息。阿树此刻闲下来，方从管家的只言片语，以及温蒂所说的话中，慢慢拼接出了一些背景，越想越觉得心惊，只怕此次的任务，比之前在总局所经历的各种调查还要错综复杂。

    谛园就在市内，离沈宅也不远，一刻钟之内就到了。阿树下了车，按照之前的指示，找到了小门。门前有个指示牌，上面写着“早晨8:00－9:30，下午17:00－18:30”，此刻门扉紧闭，阿树敲了敲门。

    “有人么。”

    里面无人应答。阿树等了几秒，又敲了一下，“有人么，我是阿树，是沈先生让我来的。”

    这一次，里面总算有了响动，门被拉开了一个小缝，里面的人警觉地看了他一眼。“证件。”

    阿树忙拿出716的工作证，对方接过去，对照照片和真人反复看了，这才开门让阿树进去。

    谛园是京城中的一处名园，阿树小时候也来过这里，当时只觉得名不副实，小小的几间庭院，到处都是山石，只有几丛竹林，青翠欲滴，还颇为可爱。

    如今顺着石头小径往前走，才发现先前这园子比想象的大。走了差不多五分钟，才看到前头竹林掩映中露出的飞檐，再往前便看见白色的墙，阿树才确认找对了地方。

    他从拱门进去，一路也没有遇到什么人。冬日天晚得早，此刻日头已落，天色昏暗，竹林被风一吹发出萧瑟的声音，阿树不知不觉间，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南边正方的门外，却听外头“哇——哇——”一声，声音很是凄凉，吓了一跳，抬头看时，是一只乌鸦飞过。

    他赶紧抬手敲门，“先生您好，我是阿树。”

    里面有男声说，“进来”，听起来正是早晨电话中听过的声音。阿树鼓起勇气，推开了门。

    门内灯光明亮，装修得风格与建筑本身完全不同，整个空间全部打通，一眼可以望到底。

    房间最里头，一个身体高大的男人正从办公桌后起身，阿树忙走了上去。

    “先生您好。抱歉我来晚了。”

    男人微笑，“是我不好意思才对，你上班第一天就把你借调出来，来，先坐。”

    他指了下沙发，阿树道了谢，走到沙发前，见他一时未坐下，反倒朝窗前走去，也便先站着。

    “你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阿树忙道，“我什么都不用，您不用麻烦。”

    沈行回头笑着看了他一眼，“我也要喝的。唔，既然你不选，我就选……咖啡好了。”

    他说着，在银光闪亮的咖啡机上轻按了一下，咖啡机发出微微的嗡嗡声，开始工作。

    阿树借机悄悄打量室内，估算了一下面积。

    他先前以为这间办公室是用老房子改的，进来后才发现，层高远比一般的建筑高，玻璃窗虽按照旧式，做成推拉的样式，却比老房子的窗户大得多。看来只是外表遵循古代建筑的制式，内里却是完全不同。

    沈行接了两杯咖啡，端了过来，阿树赶紧接过，看到托盘上放了两块甜点，连忙道谢。

    沈行在沙发上坐下，看了他一眼。“我们是不是见过？”

    阿树这才放下咖啡杯，坐直了身体。他心中讶异沈行的记性如此之好，表面却只恭恭敬敬地回答，“应该是那天，在716，我正离开局长办公室的时候。”

    沈行笑了。“难怪。档案里说你是今年23？”

    阿树点头，“是。下月就24了。”

    沈行上下看了眼阿树，又笑了一下，“难得，眼神还能这样像学生。难怪和驯要把你从调查局里挖出来。”

    他提起716局长的语气，轻松随意，阿树不知他与安和驯是何关系，只能肃穆起表情，“是局长抬举。其实我也没做出什么业绩。在716局更是新人。”

    沈行这日事忙，先把阿树派去了家中，才有时间看他的简历，认出他是当时在安和驯办公室外，擦肩而过的那个小侍子。

    他阅人极广，第一眼却没看出这个小侍子的真实年纪，难免好奇。此时见了人，只觉得他虽面嫩，处事却是沉稳，心中更添了些分数。

    “上午简单把事情跟你说了。你跟温蒂见过面了，怎么样？”

    阿树见沈行闲聊了两句，即切入正题，赶紧坐得更端正了些，将下午发生的事情择要点汇报。

    沈行听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只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在阿树身上。听他说完之后，沈行点了点头。

    “那个电话，你打过了么？”

    阿树连忙摇头，“我想着先来见先生，请示一下后面的事情如何做，。”

    沈行笑着看了他一眼。“哦，你觉得后面应该如何呢？”

    他面容英俊，生得一双桃花眼，严肃起来还不显，一旦露出笑容，便如眉目含情，令人如沐春风。

    阿树只觉得心头微跳，连忙正襟危坐，手在膝盖上微微握拳。

    “我只是瞎想，先生姑且一听。我认为，温蒂虽是曾加入侍权运动，但牵涉不深，如今嫁了您，又显然一往情深。正可以作为一个好的宣传样本，让侍子们都看清，唯有嫁人才是应该选的正道。”

    “唔。”沈行微微点头，目光中带了丝鼓励，阿树受到了激励，继续说，“过几日，我可以慢慢问他，是否有网上的账号。如果没有，可以注册，日常发一些生活中的照片。自拍一类的。哦，但是得和他本身的风格相符。”

    他之前刚拍了那张蜜花照，生怕沈行说出，那就把今天的照片发出去吧。以他在调查局中工作的经验，男人们对侍子微妙的心理往往不甚明白。不懂像温蒂这种良家出生的小侍子，就算是要秀宠爱，也绝不会是赤裸裸的，要掌握一种似秀非秀的尺度，否则就会显得十分虚假。

    沈行再次点了点头。

    他翻阅阿树的简历时，便猜到这个小侍子，年纪虽轻，人却很是聪敏，也不缺野心。此刻正是他的计划中所需的棋子。

    虽然他此刻所猜测的，只是这几乎中最浅的一层，但在自己没有提供多少背景信息，仅布置了当日任务的情况下，能够推测到这里，已经算是智商极高了。

    安和驯推荐的这个人着实不错，下次有机会要替他在老师面前表一下功。沈行心情极好，说话时便更是和颜悦色。

    “温蒂的社交账号，已经有了。比起视频，他更偏爱文字，在博客上发心情感想多一些。稍后我让人把账号和密码给到你，你研究一下风格。你说得对，侍子才更理解侍子。未来温蒂发的内容，就还是从你这里统一出好了。”

    阿树点头，一一记在脑子中。沈行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示意阿树也尝尝，阿树小心喝了一口咖啡，又把杯子放下。

    “至于他所提的室友，明日你先告诉他，电话没有打通吧。”沈行说到这里，看到阿树欲言又止的表情，露出笑容。

    “他一回家，他家人便要给他张罗婚事，听说已经选好了对象，原本今日就要嫁的。但是晚上突然发了急病，要先养好病了再嫁。估计也不会太久。唔，明日你可以问一下温蒂，是否知道对方家居何处，就说电话打不通，你可以亲自去府上给他送个信。”

    阿树听得一愣。他原本以为，沈行之意是想拖过几天，再回复温蒂一个对方已嫁人的消息，便将此事揭过。

    这些从716局中出来的侍子，有些家里便会直接送走，或是报个暴毙。像温蒂室友这样，家里人还肯找人嫁了的，已是宠爱非常。

    自然，经过716的侍子，怎么也不可能嫁得好了。凑合着能嫁出去便是运气。

    他一时不解沈行的真实意图，只能斟酌着问道，“我估摸着对方家里未必肯让我见人。若是真的见到了，又该如何说？还请先生示下。”

    沈行抬眉。

    “你说是我的家人，对方自然肯让你见了。若是见到么，你就告诉他那位室友实情就好。就说温蒂嫁了我，跟我求了帮忙，所以他们才被放了出来。”

    阿树点头，稍微放了些心。

    716局虽是纪律严明，却到底不是铁板一块。沈行这次把这么多小侍子都弄出来放了，那有家主的侍人，回去也难免会跟家主说起，过几日，消息难保会传出。

    这些小侍子能上私立学校，家中非富即贵，极可能也会知道风声。沈行让他说实话，可便给他省去许多编圆谎话的工作了。

    只是他原以为沈行要打造的是个迷途知返的清白小侍子形象，那自然是将温蒂与他先前组织隔绝才好。如今竟然允许温蒂私通信息，甚至将自己的姓名也卷入其中，却不知是为何意。

    阿树心中虽猜疑，但见沈行无意解说，自然也没有再问。沈行问他工作有何需求，他也只提出能否安排一位宫中出来的嬷嬷，替他介绍一下宫中各种规则与做法。他今日匆忙上岗，未经培训，所说的便都是日常从书里看到的。

    沈行笑着应了，示意他尝尝甜点，阿树知道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赶紧起身告辞。等出了园子，冷风一吹，这才发现背上已经出了一层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