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这场发生在早餐的小小风波很快平息，劳伦斯不是个喜欢把旧账翻来覆去唠叨的人，在奈特承认错误后便也纵容这只小白龙同他的爱徒阿尔弗莱德缩到卧室里捅捅咕咕。劳伦斯还有很多事要忙，他要给紫罗兰学院的院长大巫师西蒙写申请书，请求学院准许奈特随他工作；他还要准备讲课内容，以及提交两篇关于古代神话和秘法的论文给院长过目。

    在简单嘱咐两个小朋友不要再闹出乱子后他匆匆离开。

    这对小朋友答应得非常爽快，等着劳伦斯离开后立即交头接耳商讨怎么才能再骗劳伦斯两天病假。两个小孩谁都没告诉劳伦斯草药的事，劳伦斯也没空发现阿尔弗莱德的异常。奈特对此得意无比。

    “奈特，你会不会做出那种看起来像得了风寒的药剂啊？”金发男孩坐在床边摇晃着双腿咬了一口厨房送来的的糕点问道，他还想多在家里赖几天。

    奈特仰面躺在床上眯缝眼睛慵懒地拖着长音：“会——啊——”

    阿尔弗莱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推搡着奈特叫他把东西做出来。

    “但是我需要主人实验室里的器材，我可不敢再去了。”

    金发男孩又蔫了下来。

    “奈特，你对药剂学好了解啊。”

    “哼，当然了，只要我想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阿尔弗莱德起了个小心思，学着奈特仰躺的姿势倒下去，侧翻个身戳一戳奈特的脸：“奈特，你作为龙对于你们的先祖巨龙……嗯，有什么看法啊？”

    “阿尔！我知道这是你的通识课作业，你懒得查资料，别想用我的话去糊弄论文！”奈特机敏地起身，躲开阿尔弗莱德一段距离。可他终究不及阿尔弗莱德的力量，竟然被这个金发小伙子抓着腿牢牢摁在身下。

    阿尔弗莱德很有办法地挠奈特痒痒，把瘦弱的小白龙玩弄于股掌之中，直到奈特求饶才勉强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奈特精疲力尽地倒在床上，瘪瘪嘴，表情不愿但是语气却很认真：“你的老师应该说过，万物之初，世间一片混沌，彼时魔神割据，残暴地统治他们的领地。在幽冥和恐惧遍布的大地上生出一颗神树，巨龙诞生于神树。”

    “这些我都知道，老师还强调过‘巨龙’和‘龙’不是一个概念，写论文时万万不能混淆，‘巨龙’是被供奉的伟大神明，就算我们这里已经不信仰‘巨龙’也不能不尊敬。”阿尔弗莱德咂咂嘴，“奈特，说点我没听过的呗。”

    奈特也是好脾气，完全不在意阿尔弗莱德对他伟大的先祖不敬：“行，从神树中诞生的巨龙有六只，祂们是亲密的兄弟姐妹，肩负庇佑其他生灵的职责。长兄的尊名是‘圣光’，金色的巨龙掌握了审判与公允；长姐的尊名是‘深海’，是蓝色的深海之主，指引亡灵的轮回；二姐是炽热的‘黑夜’，祂是隐秘和黑暗的女王，是黑色的爱神；‘苍风’和‘霆霓’是兄弟更是恋人，绿色同紫色交织，风吹过惊雷震起的大地，丰收总与诗歌相伴。”

    阿尔弗莱德听得有些入迷，听奈特像唱歌一样娓娓道来的远古故事可比听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子讲课有意思多了。

    “还有最后一只巨龙，一只银白色的巨龙。祂象征群山，在魔神肆虐的时代，祂的出现代表着战争和毁灭……”

    “我知道！‘群山之主’，老师讲过是一只性格很暴虐但无比强大的巨龙。”

    奈特沉默片刻，不易察觉地苦笑了一下：“对，祂很暴虐，而且战无不胜，崇拜力量的人类先民将祂尊为胜利之神。争相向祂献祭。不过这只巨龙不同于祂的兄弟姐妹，祂没有名字，所谓的‘群山之主’也不是祂的尊名，只是个记载进史书的称呼罢了。所以人类的先民为了召唤祂，请求祂的庇护，将祂称为‘白龙神’。”

    “白龙神嘛……”阿尔弗莱德若有所思，“我似乎在哪听过。”

    “你们这里比起白龙神，更喜欢祂的伴生神，掌管梦境的美丽女神——独角兽尤尼卡。当然，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的话，呵，我觉得你们更尊敬你们的女王。不过人类真是有趣，遗忘了信仰却不会忘记作乐，你们夏天的‘紫罗兰之月’庆典，就曾是为了纪念这位女神。”

    “奈特，你真是博学啊！我果然问对了人，啊不，问对了龙！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奈特不以为意，心不在焉随口应付：“只要活得够久，傻子也会变成智者。”

    阿尔弗莱德好奇：“那你活了多久啊，你活了这么久才长这么大。诶嘿！你再给我讲讲龙的生理吧，正好我把生物作业应付了。”

    奈特大怒：“你起开啦！主人知道我帮你做作业会揍我屁股的！”

    “好奈特——我作业太多了，写不完老师也会揍我的！”阿尔弗莱德又把小白龙扯过来，连捏带揉，他实在太喜欢奈特软乎乎的手感，偷偷又多捏了几下，“帮帮我嘛，好吃的都给你。”

    被揉变形的奈特眼睛一亮：“说定了哦！”奈特也算对自家主人有点小小的埋怨，心思微转，坏笑道：“我觉得主人那么辛苦，我们应该帮他放个假。”

    阿尔弗莱德大惊，警惕地看着银发小坏蛋坚定地摇了摇头，他胆子再肥也不敢打劳伦斯的主意。奈特的屁股经揍，他的就算了吧。

    奈特很是鄙视阿尔弗莱德，指使阿尔弗莱德给他拿点心吃，像个高贵的老爷一样接过阿尔弗莱德谦卑的供奉，含含糊糊地说道：“我原来的主人有一次打我屁股，我就在他的咖啡里下了点东西。主人最后拉肚子到都没有打我的力气了求我把解药给他，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发刷揍我了。”奈特没有说的是，劳伦斯的上一世被暗算之后确实不再用发刷揍他，因为他找到了杀伤力更大的扫帚。

    “你不想试试吗，阿尔？”

    阿尔弗莱德觉得自己看起来应该不傻，男孩委婉表示拒绝：“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阿尔，你真的不想试一下吗，如果成功了。我们就可以趁着主人生病……”

    “就可以趁着我生病怎么样？”

    劳伦斯板着脸站在门口。

    两个小孩大惊失色。

    “奈特，上午才罚过你，你的屁股这么快就又痒了吗？”

    “主人……”白龙捏着嗓子唤得千回百转。

    “小白龙，是我对你的教育还不够吗？”劳伦斯冷声质问，慢慢逼近。

    奈特大惊且失色，紧紧把屁股护在身子下面往床头蹭，却被劳伦斯一把抓住脚腕拖到了床边。

    阿尔弗莱德早就躲到几英尺开外，心有余悸地猜自己说没说过什么不得了的话被老师听见。他看着自己的伙伴被老师拖拽到床边翻个面扒下裤子，白白圆圆的肉丘在老师的巴掌下弹来弹去。

    等到劳伦斯差不多泄了愤，可怜的奈特才得以逃脱，含着眼泪把裤子穿好。

    劳伦斯此次前来本打算通知奈特做好跟他上班的准备，没成想听到了这两个欠揍的小孩对他图谋不轨：“阿尔弗莱德，明天你去上学，”巫师先生微脑地瞪一眼哭哭唧唧的小白龙，“奈特也跟我们一起去。”

    “老师，我的伤还没好。”阿尔弗莱德毫无底气，企图再垂死挣扎一下。

    劳伦斯立刻转头，瞪了眼自己的小徒弟。有些事不提也罢，提了劳伦斯就不想轻易放过他俩。

    “我听见你的屁股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明天早上你们俩去学院之前先到汤姆那里各领二十戒尺。下次再敢骗我，你们两个就天天红着屁股上学。”

    等到劳伦斯消失在门口，奈特捂着身后对阿尔弗莱德嘟囔道：“阿尔，你不觉得主人最近火气好大吗？”

    阿尔弗莱德盯着奈特没有说话，眼睛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劳伦斯果然没有食言，第二天一早，两个男孩的臀瓣就在慈祥的管家先生手里变得鲜红欲滴。

    劳伦斯已经换好自己的教授长袍在马车边等着，阿尔弗莱德也不敢多耽误拉起还在跟管家抗议的奈特跑向马车。

    路途颠簸，这对于本来就怕疼的奈特简直就像是受刑一样，小白龙完全不顾及所谓的礼仪，吵着自己屁股痛。劳伦斯甚是无奈，只好把已经委屈成一团的白龙抱到自己腿上，拍着后背轻轻安抚。

    圣紫罗兰学院的学生服是短裤和带兜帽的及膝短袍，而老师的制服则是带披肩的丝绸巫师长袍。奈特乖巧地窝在劳伦斯的怀里，仰着头凝望男人。劳伦斯受过优良的教育，性子儒雅温和，但同时也是个冷傲的人。这一切都表现在他那双架了一只金边单片眼镜的冷淡的灰色眼睛里，也就是这双眼睛让白龙确定了他就是他要找的人。

    光滑细腻的布料总是不经意间摩擦白龙的腿，就好似曾经的记忆碎片在梦境里砸出一片片涟漪。

    奈特真的好想他，可是他却想不起他。

    劳伦斯察觉到小人儿的伤感，那个从他们见面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异样的亲近感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本能一样将他和白龙拉近。他听到了奈特讲给阿尔弗莱德的古老纪文，沉寂在他灵魂深处的某些东西似乎正在缓缓复苏。他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了白龙，但他忘了。

    许是愧疚作祟，劳伦斯暗暗地搂紧了怀里的男孩。